明明不喜欢束缚,但她这匹难以驯服的野马还是会经常到部队里,为了赎罪减轻心中的负担,也为了保护她自己更想为那个热爱那片净土的男人去贡献自己所谓的一己之力。
那个男人跟她一样也是个不守规矩的,却那样拥有着天之骄子般令人望尘莫及的优秀,却又那样轻易地陨落凋谢了。
那个军区部队中有一个烈士碑,她从来不去,也不会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他们是顾忌她的情绪,而她却是不敢去。她并没有想过要成为和郗一南一样的人,只是单纯地无法接受自己家人的离世,更觉得没有脸去见他,那么拼尽全力付出了生命代价救下的她却终究和他一样也是走向死亡,她怎么敢去见他,又拿什么脸去见他。
部队一直是令汲言感伤的地方,却也是她唯一能够不被人发现怀念郗一南的地方,她唯一能够觉得靠近郗一南的地方,她唯一能够不直接面对郗一南的地方。
她苦练枪法,第一是为了在非常时刻能够保护自己,第二是为了郗一南,想要传承他教给她的枪法,第一次打出十发子弹一个弹孔时,那一年她十七岁,见证者是花草树木那片净土那片天空还有那个时刻。
天色渐黑,汲言走到靶场的靶标处,伸出手覆上靶心,和她第一次打出十发子弹一个弹孔时的动作一致,沉默地垂着头,安静得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当时周其结束安排训练去找她看到她就那么定定地站着不动,走过去看到靶心处的弹孔,瞳孔慢慢睁大,整个人变得异常高兴,他兴奋地把这一消息广而告之,而她对着风淡淡地说了句做到了。
在她拒绝了让人跟着之后,章一和江湖还是吃完饭后出来找她了,在远处看到她惬意地打完电话,然后跟着她走到了这里,她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有目的地走到了这里。
章一问:“你觉得她在想什么?”
江湖不确定地回答:“想家了?”
他只知道汲言是一个非常宅的人。
“回忆。”
“回忆?”
“嗯,她最近经常会是这个状态。”不肯让人打扰,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为什么?”
章一学着汲言抬头望天答非所问:“你不觉得天上的云变多了吗?”
“啊?”江湖也抬头:“看样子应该是要下雨了。”
天气预报也有提示会下雨。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从汲言开口对他们说重查当年的案件时,他就一直有这个感觉,所以,他只希望汲言能够好好享受这安宁的片刻。接下来的硬仗,不仅难打,还是未知数,他守护了多年的女人,终于还是选择了迈步迈步再迈步,而他只想继续守护她,于公更于私。
江湖提出心中所感:“最近我总觉得越来越不懂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有想过可能是因为当年的案件,可却觉得好像不止那么简单,他能感觉得到,汲言的心事很重,但她不说不提不表露,所以他不知道。
“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从未了解过她,或许这才是她。”
他也是最近才有这个感觉发现的,以前的汲言也有心事,但不会这么重,而现在的汲言,给他一股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心事的感觉,他想会这么严重应该是心中的害怕和牵挂所造成的。
章一很矛盾,汲言心中有牵挂那是好事,或许能令她停下想要做的事,可她一旦有了牵挂,又不停下脚步,会影响她的正常判断。
如果…万一…造成了不可控制的局面又该怎么办,那件事,是她要查,她就需要去肩负起所有的责任,这是她不可推卸不可逃避的。
“我一直觉得只是在工作能力上了解她而已,她的生活却知之甚少,但你不同,你天天跟着她,应该比我了解。”
“我是了解,但那也只是她生活上的习惯,她的内心深处,我们走不进去。”
直到看到rer他们时,章一才明白汲言的朋友为什么寥寥无几,她本就不轻信他人,更不会交心,有了那群人之后,她更加难以接受其他人。
江湖疑问:“她不信任我们?”
“信,只不过有人更早地占据了那个角色。”
这才是根本原因,那个人在汲言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否则也不会气了七年之久,更没有忘记过。
“那不好事吗?你叹气干嘛?”
他不是殳驹原,不会八卦地去问是谁,只会替汲言高兴。
“因为不算是好事。”
“你就是跟她待一块儿的时间太长了,说话都跟她似的,带着高深莫测的姿态不说,还话中有深意,听的人好累啊,这又没有外人,你说明白点。”
他其实差点形容章一近朱者赤了,但碍于下半句近墨者黑他还是止住了。
章一却没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望着汲言那满是悲伤气息的背影。
汲言从回忆中飘回思绪,她一直都知道是她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下过去,可那像罪恶的负罪感就这么压在她的肩头,又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何况还牵涉到了这么多的人和事。
所以,她选择一直记得,时不时地回忆过去,因为忘记太难。
回去之后殳驹原觉得气氛不对劲,问发生了什么事,章一摇摇头,江湖则说了回忆过去。
一晃数日,汲言带着章一他们四个不参加训练结束的聚餐先行离开,周其则在门卫处和她“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