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说罢,看向邓健,笑吟吟地道:“恭喜邓巡使了,虽说这巡游使无品无级,可毕竟也算是官身,出了海之后,数百水手、力士都归你节制,你是咱家府上出来的,将来若是立下大功,咱家与有荣焉。”
王公公确实高兴,邓健是他的人,虽然不能保证这家伙将来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可至少眼下他的脸上有光,说出去也好听得很。
邓健连忙道:“谢陛下恩典,谢公公提拔。我是这样想的,既然陛下和王公公看得起我,我邓健别的不会,可是会知恩图报,莫说是出海,便是让我下油锅,我也不会皱眉头,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能为皇上效力,邓某人……”
徐谦在旁咳嗽,打断他道:“好啦,都是自己人,表忠心做什么?走,办事要紧,邓兄弟,你去把周都司请来。”
邓健也不迟疑,点点头道:“我这就去把那个姓周的乌龟叫来。”
邓健称周凯为乌龟却有原因的,周凯这个家伙虽然被裹挟而来,可是一向滑头,做事总是不够卖力,对徐谦很是敷衍。
过了一会,周凯很是不情愿地被邓健叫来,他先是见了徐谦,正待寒暄,可等到目光落在王公公的身上,顿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太监,他是见过的,他这个资历还不至于把太监当作稀罕物,问题就在于,在淳安,为何会出现太监?
徐谦板起脸来,大喝一声:“漕府都司周凯,陛下已有钦命,命我等立即拿捕犯事官吏,从现在起,你立即调动漕军一路围住城门,一路随本钦差前去拿人,你听明白了吗?”
周凯很想问徐谦,圣旨在哪里?不过看到王公公,心里便明白,这圣旨多半是真的,况且许多还没有捉拿的官员,大多都是身居高位,徐谦若是没有明确的圣旨,就算是钦差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道:“遵命!”
整个淳安县城,很快就鸡飞狗跳起来。一队队的漕军出动,先是封禁了城门,随即又围住了城内一处官军营地,其余的漕军以二十人为一组,开始拿着名单捉人。
徐谦带着一队漕军出现在本省布政使汪名传的驻地。门口的一些差役都是汪名传的亲信,此时见了徐谦带着黑压压的人来,也有一些紧张,一个个不禁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其中一个大喝道:“汪大人身体不适,正在歇息,你们是什么人?若要见汪大人,先拿名刺来!”
而这时候,跟在徐谦身后的周凯排众而出,也没有打话,只是扬起手来一巴掌打在这差役的脸上,恶狠狠地道:“瞎了你的狗眼,来的是钦差,谁敢阻拦?”
徐谦看着周凯的动作,心里不由苦笑,这个家伙变起脸来真是快,方才还想做墙头草,现在胜负的结果分晓,便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的一边了。
被打的差役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其他几个差役一时不知所措,便要抽刀。
徐谦眯起眼,语气平淡地道:“传令,凡有负隅顽抗者,都以汪贼余孽处置,杀无赦!”
“遵命!”数十个漕军一齐大喝,不约而同地抽出刀剑来。
徐谦手指这些差役,大喝道:“全部跪下,我有圣旨,捉拿犯官汪名传!”
差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没有了底气,统统拜倒在地。
徐谦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当先入门,其他人纷纷拥簇上来,将这些门旁跪在一边的差役完全无视。
这驻地是个三重院落,本是某个乡绅的别院,不过省里高官驾临,自然不能委屈,因此淳安知县特意去洽商,又收拾了一番,供汪名传居住。
院子里偶尔有一些杂役,见了这么多官兵进来,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随即便如苍蝇一般的乱窜,徐谦背着手,大喝道:“堵住各处进出门房,切莫让犯官逃了,周都司和邓健随我来。”
三人带着两个漕军直接穿过三重院子,直入院落深处……
此时,在后院的花厅里,头戴乌纱的汪名传坐在梨木椅上,身边早有个忠实的老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外头的事禀告一通。
汪名传的脸se居然很是平静。
当然,在这平静之下,却是一股子万念俱焚的失落。
他原本以为朝中的故旧定会为他奔走,而且这些人也确实为他奔走了,他也认为一个生员成为钦差不合规矩,内阁定会反感,事实同样确实如此。可问题就在于,得来的结果却和自己所预料的完全不同。
他一直抱着期望,以为只要奏书到了京师,徐谦必定会受人唾弃,内阁那边只要有一个人肯为自己出头,徐谦便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现在……圣旨应当是来了,同样来的还有无数的官军。
汪名传不由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完了,可是想必他也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竟是输在一个小小的生员手里。
而这时候,花厅外的凌乱靴子声越来越大,一个人的脚步掠过了门槛,这个人不高不矮,年纪不大,相貌却颇为秀气,他的脸上冷若寒霜,让人并不感觉到与此人年龄相配的稚嫩。
来人正是徐谦,徐谦跨槛进来,裘传,道:“汪大人,我又来了!”
汪名传冷笑,看都不看他一眼,满是轻蔑地道:“成王败寇而已,你一个小小生员如此胆大妄为,老夫若是入了天牢,到时少不得要在那儿虚席以待,专侯你来。”
徐谦的脸se铁青,不再客气地道:“来人,将这狗官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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