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仇升并没有辜负颜良的期望,没多久就出现在了官寺外,而且并不是被隗冉派去的人追回来,而是自己跑回来的。
颜良听闻消息后连忙跑到县寺门口,却见县寺外黑压压地跪了一地,所有人全部肉袒负荆,而仇升正跪在最前方。
见颜良出来后,仇升带头喊道:“我等有负将军,特来请罪。”
众口齐声,显得煞是整齐,把颜良弄得哭笑不得,但也只能板着脸道:“汝等还知道有罪?”
仇升以脸抢地道:“此事俱是小人一人所为,惟愿将军惩处小人一人,莫要牵累彼辈。”
其他人也急忙叩首道:“此事我等尽皆有份,请将军一并责罚。”
颜良对这些人的态度很是反感,喝骂道:“汝等倒是心齐,却视我军中律令为无物,干下此等大事,还跪在此处大声喧哗,是想要丢人现眼么?”
“隗冉!把他们全数押下去看起来,把仇升单独给我押进来。”
“诺!”
待到回到室内,颜良猛地灌了三大碗凉白开,才稍稍平复气愤的情绪,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汝等几十条性命便看你怎么说了!”
仇升进来后十分老实地跪着,头抵着地一动不动,听颜良问话才答道:“回禀将军,小人与那程老贼有不同戴天之仇,故而我得知其将被槛车押送西去后,召集乡党陪我前去,一刀斩了那老贼的头颅。此事尽皆是小人一人筹划施为,还望将军宽释彼辈,小人愿意认罪伏诛。”
颜良听了后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空碗往仇升身上重重扔过来,训斥道:“诛你个鬼!再要为他人开释,莫怪我现在就下令将他们统统处死。”
仇升不闪不避,任由空碗砸在脑袋上,幸好是木制的,至多砸个包,倒不会被陶片划伤。
被砸了一下的仇升依旧伏地跪拜,用力地叩首道:“小人不敢。”
“说吧!什么不同戴天之仇,让你甘愿违反军律擅自杀人?”
“此事还要从六年前说起,当年曹贼在州中大失人心,张邈、陈宫等人遂与吕布合谋,趁曹贼东攻徐州之时夺取兖州,郡县响应者众,唯独荀彧、程昱等人力保鄄城、范县、东阿三县。”
“吕布攻鄄城不克,退保濮阳。而曹贼亦引军回兖,与吕布相持百余日,自夏至秋,竞日相斗。曹、吕两方各自搜掠郡县粮秣以为军用,正值兖州当地连年干旱,当年更遭逢蝗灾,各郡各县几乎颗粒无收,致使百姓大饥,饿殍遍野。”
“此时各地已无粮可搜,双方只得各自息兵,曹操退保鄄城,而吕布弃了濮阳一路沿濮水向东搜掠,离狐、句阳、成阳等地皆受荼毒。”
“当时仲氏族人驻守成阳,以部分资财供输吕布,得保成阳不失。吕布虽然退去,然成阳城中亦是无粮可炊,百姓只得上山林之间搜寻桑葚野果聊以充饥。”
“然则,些许山林又怎养得活县中百姓,我阿父听说东平好似受灾不重,便欲要带领族人往北乞食。因我阿父在郡中为工师多年,颇有人望,故而乡里间相从者众多。我阿父亦推拒不得,遂带着乡民们沿着濮水北上。”
“然而一路行去,各地情形都不容乐观,廪丘等地亦是田地荒芜,饿殍载道,而随同我们一同北上的乡亲亦饿毙不少。当行至东郡与东平相交的范县时,却遇到军吏拦下我等,不使我等继续游走,反而设下流民营寨,将我等看押起来。”
“虽说流民营寨中每日亦施放粥汤,但那粥简直似清水一般,一眼看下去能看清碗底。流民营中每日均有人饿毙,饿毙之人亲眷家属欲要掩埋入土,军吏却是不许,只将饿毙之人集中在一起运出营外。”
“我与从弟仇仁在流民营中实在被饿得够呛,便偷摸出营,去往附近山林之中捕捉鸟雀,采摘桑葚,却恰巧遇上前来掩埋尸首的兵卒。”
“我俩为怕流露行迹,遂潜藏在树上,却见士卒们推来的车上幕布一掀,下面却非是饿毙之尸首,而是累累白骨。”
“我倆大为震怖,所幸离开稍远,未能被发现。待兵卒远去后,我俩来到掩埋之所,稍稍刨开浮土,发现这些乃是新近的骸骨,而附近类似的土坑不止一处。”
“我便联想起了流民营中每日里被拖出去的饿毙之尸,不由心头发颤,恶心作呕。”
“因着心里生了怀疑,待心绪稍稍平静后,我俩便不急着返归流民营,而是悄悄潜入军吏严禁我等靠近之处窥看。发现在几处屋宅中屡有蝇虫环绕,我俩从窗棂之间望去,发现内里用绳子悬挂着一条条肉脯,地上犹有血痕。”
“我俩观后心慌腿颤,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怖色,遂不敢再继续探看,悄悄潜回了流民营中。”
“回营之后,我俩亦不敢大肆声张,只告知了我父及几个乡里长者。我父及长者们俱都大为震怖,哪里还敢待在此处等死后被制成人脯。”
“我父毕竟见多识广,心知此事绝不能硬来,便与长者等人相约不可泄露,对外则称成阳家中有人捎信来,说家中情况有所改观,欲要返归乡里。”
“军吏也无理由阻拦我等返乡,况且我等三四百百姓相较于流民营中成千上万的流民而言更如九牛一毛,我等遂得以从流民营中脱身,稍稍往南行后,见无人跟踪便一路往西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