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暗暗里或推动、或天然铸就成形的这一切,都在上官婉儿与李隆基一早便氤氲于心的掌控之中,有条不紊的次第运行……
那是自中宗、韦后牵上武三思这条线后一个多月后的样子了,朗然的春日已经过度为娇炎如火的闷夏,大明宫里各色的牡丹花丛大抵都结出了沉甸甸的花苞,只待那最终的花期翩然而至后,将这整整孕育了一年的璀璨极尽奢靡的绽放。
便是连长安长街小巷、坊里坊间也都渐渐复苏了牡丹的影子,并着繁盛热烈的斗妍百花儿一齐在盛夏骄傲的艳阳下闹了个蜂喧蝶嚣!
那铺陈出的一道心计最终的一个火候,也随着季节的兜转与气候的升温,被堆叠至稳妥恰当的一处点位……
临淄王李隆基那边儿自是很给力,与上官婉儿暗地里缜密配合、行事方寸拿捏有度。朝堂间又迎来了一场突兀不及防的群臣上疏,那些个看似耿介、苦口婆心的大臣们字字句句都把矛头指向了身为皇后的韦筝,搬出“妇德”搬出“孝道”云云,口口声声只道他们的皇后常往外戚武三思府上往来频繁显然是不合适的,请皇上忙于国事之余也当注意整顿后宫,风气不可乱、朝纲更不可颠,该行事决断时便一定不可心软纵容!
这一场横生出的暴风雨来势迅猛,不仅云集了曾经联名反对皇上施行政策的肱骨、又融汇了这些日子以来辛苦充实的新生势力。皇上自己这边儿坚决的拥护者不是没有,但与这派不知何时就站到了一起去的势力相较起来,真个是可谓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朝堂之上皇上与临朝的皇后被逼的节节退败,并非因为他们心觉理亏,而是因为有一些话、一些事到底是不能够说明挑破的!
譬如韦后与武三思往来频繁,那也是得了中宗的授意,为的自然不是那些看不着影子的所谓私情、所谓淫秽,出此下策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对儿其心磐石可鉴的夫妻为的不过是经营好自己的江山社稷、祖宗基业啊!
只是,难道这样摆在那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道理,这帮大唱反调的朝臣文武没就个懂得么?到底是心里懂得却仍不赞同,还是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与皇上铁心做对,这之中就很有些值得玩味的揣摩了!
最终还是中宗李显在这场朝堂的明面儿较量中败下了阵来,铁青着一张脸拉起妻子韦筝,十分生气的甩手回去!
这一帝一后纵有心机、精忍道,但到底有一个默契的共性,他们都是性情人,总也容易由着那一通心火的蹿动就较了真去。事后待那一时之气平息下去,被冲昏的头脑也会很快就重回清明、理性亦会很快便再度找回来。
但这一次,就在李显与韦筝负气冲冲的往后宫内殿里走,却在半路遇到了状似无心的上官婉儿。
婉儿着了淡蓝绣蝶的儒裙、发挽松髻,正一路游园观景好不恣意。她的内里心性何其颖睿,又加之这次本就与隆基那边儿默契在先,她其实是故意来这条自前朝回后宫的必经之路上等待中宗的。中宗与韦皇后都是什么样的性子,这些日子以来上官婉儿早便不动声色的摸了个透彻;该在什么时候添一把火,她心里自然明白的很。
远远便瞧见了帝后二人一路行过来,她状似无心的行下一个规整的礼:“这是怎么了?”抬首时眸波一潋,“陛下跟娘娘何以……脸色这么不好看?”蹙眉柔声问。
中宗的气还没有完全消去,倒是韦后已将那不悦收敛了许多。见婉儿可巧给撞了见,她心中起了一抹极快的忖度,忽而觉的婉儿既是跟他们一起的,那一些事情让她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妥:“也没什么,只是在朝堂上与一些大臣有了些许不快。”也就没怎么避讳,顺势言了一句。
见妻子先开口提了方才那茬,中宗心中那话匣子也就跟着打了开。他此刻心里正满满的都是愠怒和憋闷,正好需要一个人来作为倾诉对向、是以排遣这心绪。于是便抬手退了侍立身旁的众人,把朝堂之上群臣如何进言、如何要他整顿后宫风气与他大唱反调云云的,对婉儿说了个详尽。
果然就是这一茬子事情!
婉儿心照不宣,一向清漠的面孔此刻浮了一缕盈盈的波光。她口唇微微张弛,安静的做了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一任中宗对着她把心中那怀委屈、那些闷郁尽数说道了干净!待李显一语言罢,长长吁出一口气息、双手负后摇了摇首时,婉儿才徐徐然温言细语一通抚慰。
这样一些安慰的言词虽缓解了帝后的闷郁,却还是觉的有些意犹未尽、不得释然。天风过树,枝丫烈烈、叶影簌簌间,这天这地忽而显得何其寥廓,一如这莫衷一是的心境。
“陛下、皇后娘娘。”须臾的沉默,婉儿倏然对着李显、韦筝分别一颔首,即而檀唇又开、唇齿轻动,那双漠漠的眸子里也有了坚韧的沉淀,“时今朝局虽看似归心,其实并不稳妥。婉儿倒是觉的,在对朝臣整饬、势力匡扶这方面来说,不如学学当初的武皇!”尾音一定。
最后那句效仿武皇的话甫一出口,顿然便引来了韦后一道灼灼的视线:“昭容,你的意思是?”她近前一步,声色压低。
这时李显也被引着回了神志,目光飘转在婉儿身上做了定格。
熠熠阳光筛下大地,淡色的镀金将婉儿半张面孔笼罩进明灭的暗色中,倏然显得有些神秘、还有那么些莫测:“为君便该有为君的威严。若是武皇,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