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的心气素来不输她的姑母太平公主,只是太平的高傲往往是渗在骨子里的、安乐的高傲往往是显露在表面儿上的。
安乐的性情一如头顶那片光芒万丈的骄阳,她的爱与恨来的都是那样的火热。这位公主的性情是那么不羁又落拓,喜欢的东西便一定要不惜一切、想尽办法的得到手,绝不容许旁人有半点儿逾越了她的高度!
在得知这世上竟有那样一件美好的华服之后,她便动起了重现那“天衣华服”的心思,她认为自己的美貌是当今大唐最值得称道的珍宝之一,那么当然美丽的衣服便该配上这娇艳的人儿了!
一切都按着婉儿与太平思量的情势,有条不紊的行进……
在回了大明宫后,安乐缠着她的父皇李显为她织就百鸟服。
李显素对这个女儿疼爱宠溺有加,时今富有四海,女儿的愿望他自然会给予绝对的满足!于是中宗恩准了女儿的请求。
只是这华服裁制委实得来不易,中宗不惜动用大量兵力、集结百姓,到岭南一代大肆捕杀珍贵鸟类;持续数月之后,终于以千种鸟的羽毛织就出了千鸟裙。
这以鸟羽织就出的华服,从一开始定位的百鸟变作了千种鸟类,选上等绮罗,以上千种鸟羽作为丝绒刺绣。这其实不足为奇,值得称道的是那丝绒用的是什么鸟的毛,就在裙面儿上绣出什么样的鸟类图案,且每一只鸟都只有绿豆粒那般大小,可谓是一件云集了千种奇珍鸟类、巧夺天工、精致无双的仙衣重现于世,这倒与当年武皇执意将那神迹般的明堂重现于世有的一拼了!
如此劳民伤财,只为给爱女织就她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锦绣华裙!这实在是……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皇帝便是稍有放纵都怕会引起波动,为君者又哪里敢这样任性?
中宗此举,引发了数众朝臣、百姓暗中对朝廷的不满,不说眼下这一桩事,织就这件华服之劳民伤财、且导致许多珍奇鸟类就此灭绝;且看那安乐公主素来都是骄横跋扈的性子,她曾因与姐姐比试谁的府苑更气派,便私将本该属于百姓的湖泊圈入自家所属范围、依湖建立别苑,导致百姓不得不另引活水过活之用。
可无论安乐公主的行径再怎样出格的荒蛮,中宗李显对这位女儿都是一味的纵容且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分明该是一位贤明的君主,却被自己爱女牵累的做尽了昏君的勾当,这如何不是一件可悲可叹的事情呢!
……
月华如洗,这座巍峨宏伟的大明宫再一次笼罩在安详的静谧里,似乎白日里一切绮艳和光鲜就此沉睡于斯,一切的一切弹指便陷入了一尾游鱼的梦寐中去。
足颏袅袅,韦后自华殿进深处一路逶迤着身子行进了内里,在宫娥挑起门帘儿迎她进去之后,她便退了侍立在彼的满殿宫人。
李显正在批阅白日里上呈的奏折,远远儿感知到娇妻那阵特别的足步声,便知道是韦筝过来了。他没怎么惊奇,唇畔下意识勾了极自然的一笑:“来了?”停在奏折上的目光没有离开半分。
韦筝定了一定,“嗯”了一声之后便向显那边行步过去,将方才自侍女手中接过的银耳红枣羹放在了他近前:“陛下先饮些羹汤再忙于公务吧!”颔首垂眉、全是关切,“这阵子以来国事繁重,你可得注意身子!”后半句话陡然着重,付之了全部的真挚感情。而那一个“你”字,更显得伉俪夫妻之间那份贴己的亲昵。
显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案牍,抬首对着爱妻莞尔点头,即而将身子往座椅旁侧了一侧,分出些余地,顺势将筝儿揽着一并坐下来:“好,有爱妻如此贴己的帮着朕打理一切,朕的身子骨自然是硬朗的很呢!”
筝儿摇头,下意识为丈夫裹了一把肩头的外披:“说多少次,就是不见你注意!瞧着,披风滑下来了都不知道!”声息徐徐然嗔他。
这阵子以来中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兴许是天气陡然转凉的缘故,寒露秋风的滋养里,他犯起了顽症旧疾,时不时的会咳嗽、哮喘,特别是在后半夜,若那地龙烧的不是很暖、亦或者窗子不慎给夜风吹了开,都会犯的特别厉害,有些时候需要好一阵子才能平复。
说起来,这也是李氏皇族一直以来的遗传病,一代代的存于血液,并没有办法彻底根除。这也委实是一种富贵病,只能素日里小心调养、分外注意着!
筝儿如此关切凿凿,令中宗心中觉的沁暖。他大掌握住了妻子的小手,将那纤纤的腕子贴近自己的胸膛捂热:“好了,朕听你的,往后多注意着。”这一时心口动容之感层叠漫溯,他忽而极是贪恋此刻静好的时光,专属于他和妻子之间的好时光。
筝儿顺势将身子往丈夫怀心靠了靠,阖了一下软款的眸子,复而睁开:“安乐身上那件漂亮的衣裙,又是你宠纵她的杰作!”声腔慵慵的透着一股懒,似在嗔怪、又似只是夫妻间的闲话闲聊。
显哈哈一笑,将怀抱搂的又紧了紧:“是啊,你瞧着也觉好看、配我们女儿的姿容自是甚好对不对?”心境朗朗然,很是闲适与舒坦。
“我却有那等闲心陪着裹儿胡闹腾!”韦筝摇首徐叹,半含无奈的调子,“若不是今日长宁来向我提起,隐隐的对她妹妹有了醋劲儿,我还不知道她父皇又这么纵了她一次……”
“你又怪朕宠溺裹儿?”李显颔首,蒙着烛光的视野煞是惝恍,妻子绢美的面庞在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