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君珏沉默了,虽并未再嚷着要即刻去找族长,脸上的悲愤却是不减分毫。
君璃看在眼里,叹一口气,只得又道:“你听我说,他终究占了父亲的名分,只抬出一个‘孝’字,已能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了,你若不出仕也就罢了,偏你将来又是要出仕的,怎么能让人诟病你不孝?所以他才敢狮子大开口,一开口便是问我要六万两银子,他何尝不知道六万两是怎么一笔巨款,——即便是我有娘留下的大笔嫁妆,短时间内也凑不出这么多现银,可他却丝毫不管这些,只一味的要银子,他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凭着父亲的名分,凭着他能以父亲的身份,随意干涉你的前程,难道你想被他压制一辈子不成?”
“我前阵子还想着,只要能撑到两年后你高中了,咱们被他压制的日子便算是熬到头了,可经过此番之事,我才知道,就算两年后你高中了又如何,等你做到他如今的官位,至少得二十年后去了,且他始终占着父亲的名分,咱们一样要被他压制,倒不如趁此机会,与他脱离了父子关系,以后他便休想再压制威胁咱们!”
君珏虽知道君璃说得有理,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君璃即将嫁给容湛之事,他痛苦的叫道:“可是容家那个浪荡子如何配得上姐姐?我又怎么能为了自己,便委屈姐姐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那我成什么人了?我宁愿一辈子被压制,再不然,我不要那什么劳什子前程了,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毁掉后半辈子的幸福!”
“可我并不觉得委屈,在我看来,这时间任何事都只分那种,那就是值得的与不值得的,”君璃定定看着君珏,认真说道:“只要能为你换得一个光明的未来,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更何况只是嫁个人?我也知道你是觉得那容湛不是良人,不能让我依靠一辈子,怕我受伤害,所以才这般难过的,可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依靠他,也根本不可能对他动心,自然也就不可能受到伤害,到时候我只管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想来日子也不会太糟糕。”
顿了顿,笑道:“再退一万步说,到时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还可以与他和离呀,反正我也不是没和离过,而到那时,你应当已经高中了,能做我最强有力的靠山了,难道谁还拦得住我不成?只不过赔上区区几年的时光,便能为你换来一个更好的未来,也能让咱们姐弟以后都不再受老爷的压制与胁迫,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个交易值得,怎么看都觉得这笔买卖划算。”
“可是……”君珏还待再说。
却只开了个头已被君璃摆手打断,肃色道:“你不必再说了,此事已成定局,后日容家便要来下定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此事都再更改不了,你如果还当我是姐姐,就听我的,不要让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你只须记住,如今凭咱们的力量,还远远不足以与老爷抗衡,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忍,只要咱们忍过了这一时,日后自然海阔天空。”
不待君珏答话,又道:“你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一定累了,且早些回去歇着罢,明儿一早还要行过继礼呢,我再说一遍,不要让我这些天的努力都白费,也不要让我这么多年的委屈都白受!”
君珏太痛苦了,只要一想到君伯恭前些天对君璃的步步紧逼,只要一想到君璃是为了自己才不得不嫁入宁平侯府的,他满腔的悲愤便如浇了油的火一般越烧越旺,烧得他只想大吼大叫,烧得他只恨不能没有君伯恭这个父亲,烧得他只恨不能杀了自己!
可他心里又分明明白,君璃说的才是对的,他们如今还没有能力与君伯恭抗衡,除了忍,他们别无他途,除了让自己变强,强大到足以与君伯恭抗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为自己赔上终生的幸福,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他永远不会忘记今日姐姐为自己所做的牺牲,他更不会忘记他们那位所谓的父亲都对他们做了什么,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他为今日的所作所为深深后悔,并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一夜,君珏一直未曾合眼,以致次日他出现在君伯恭等人面前时,看起来无比的憔悴,让人一看便知他心里一定很不平静,但他的双眼却平静无波,犹如一潭古井般,与他的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给人以一种他竟于一夜之间,便完成了从少年到成人之间的过渡的感觉。
“给老爷请安。因路上有所耽搁,是故未能及时赶回来给老爷拜年,还请老爷见谅!”君珏平静的给君伯恭见礼。
君伯恭神色有些复杂,只因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自己这个长子只怕与那个孽女一样,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好拿捏的感觉来,他忙将这股感觉压下,对君珏淡淡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顿了顿,又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走罢,别让族长和族老们久等。”说完,率先往外走去。
后面跟着的君琪闻言,深深看了君珏一眼,对君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哥先请!”
君珏点点头,“二弟客气了。”与他一道跟上了君伯恭。
父子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