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景梦到刘全安在欺凌她,他高大肥硕的身子朝她压过来,她绝望又疲累地挣扎抗拒着,一双纤瘦的皓腕在空中乱舞着,哭得落花琼碎般的可怜,以为这个被强行中断的悲剧还在她身上继续发生着。
一双宽厚又有力的手掌将她乱舞的小手握住了,带着层层厚茧的粗粝揉搓着她柔嫩细软的掌心,她终于不再乱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似醒地睁开了眼睛。
“烟儿,让你受惊了!”见她已醒来,他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暗沉,像沉静无澜的深海,却暗涌重重。
她一睁眼便看到他的脸俯了近来,她尤不敢相信般地眨了眨眼睛。她隐约记起昨晚晕倒前的那一幕,刘全安没有得逞,是聿琛和季扬冲进来救了她。
他到底是没有弃她而去的。
烟景也如他看着她那般定定地看着他,她在他眼里读到了一抹自责与歉疚的神色,他好像瘦了一些,却更显得清俊了,眼底笼着一圈淡淡的青色,像许多天都休息未够的样子,下巴泛出一层胡子的青茬,身上尤穿着玄色夜行服,隐隐散发着一股浑浊的汗渍的味道,应该当是许久未沐浴更衣,看起来有些颓靡邋遢,不似他平日齐整俊朗的样子。
可看着此刻的他,她只觉得有种恍惚和疏离之感,再也不像从前那般只想向他亲近了。
她默默地想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你不是回京城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知你在怪我来迟……”他顿了一下道,“我说过,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丢下你。你被刺客掳走后,我便一直在想法子去救你出来。只是刘全安在这犀云山谷盘踞十几年,贼势庞大猖獗,且这山谷位置隐秘,地势险要复杂,易守难攻,各处关口皆有严兵把守,纵是武备齐全的数万大军也攻不下来,何况若动静太大,不仅会打草惊蛇,你的处境亦会更加艰险,是以只能用奇兵奇策。
我安排部下用我的车马,乔装成我的身份回京城去了,目的是让刘全安放松戒备,以作缓兵之计,再从南京总督府暗调了一拨兵马过来,在半夜时将山脉河流的上游筑河坝截流,以降低水位,再从山洞涉水而入,恰好这时又发现了谷内流出来的船灯,里头有一张信笺,信上说愿为内应,助力剿灭刘全安,好救你出来,还附带了你的贴身信物及凿刻了山谷内的精确地图。
于是我们便按计划行事,季扬扮成张郎中混进山谷中借机除去刘全安的亲近护卫,我再带精兵从后山的山洞口和山寨里两处易攻破的关口处伏击,终于将你从刘全安的狼口救出,若是迟了那一步,我真无法设想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说罢神色更显沉重,眉宇间有一股慑人的气息。
她怔怔的听他讲述经过,突然哭出声来,伸出小粉拳捶了捶他的肩,呜咽着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怎么偏偏又来了。”
“莫哭。”他的眸子动了一下,似有不忍,醇声低语道,“我知道你几天受了不小的惊吓,真是委屈你了。江南的逆贼已经捉拿,了却了这一桩大案,行程便可缓一些,你遭受了这么多,现在又病着,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调养一下身子,等你把身子养好些了,我们再上路。”
烟景默然不语,眼睛瞅了他好一会儿,方幽幽说道,“你真的是……太子?为何要一直瞒我。”她说起太子那个词,语音已有些发颤。
聿琛见她问出来,神色倒很平静,“你都已经知道了?其实也并非是有心要瞒你,只是太子这个身份,虽有千乘之尊,不过就一响亮的名头而已,身边所有人都对你千恭万敬的,像个祖宗一样供着,好没趣。我这一趟下江南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民间自在的日子,自然不想这么早露了身份。何况我不想你也拘在里头,言行有诸多顾忌,便想着迟一点再告诉你,像你之前那般天真活泼、无拘无束的样子便很好,不要因等级尊卑而乱了心性。懂么?”
他是太子,他说什么都有理,可她却觉得好气,耍她玩儿呢,就因为这个不着调儿的理由所以瞒了她那么久,害她一腔孤勇地跳上他的船,如今却再也难下船了。
她眼睛瞪着他,委屈酸涩地道“哦,我应该高兴,你原来不是在防我攀龙附凤,然后再一脚把我踹开。”
小姑娘这是生气了,聿琛眼里隐了一丝玩味,“你这不已经攀上了吗,还说这么个傻里傻气的话。我是千防万防,却防不住你穷追不舍,见缝插针。”
烟景心头动了一下,可仍有点儿堵着,她有些怅然若失地道,“你是千乘之尊,而我只是同知之女,身份悬殊,有如云泥之别,若我一早知道你是太子,我便……”
聿琛呼吸微微一窒,紧追着问道,“你便如何……”
烟景有些怔怔地道,“没什么,我忽然有些饿了……”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着,她需要时间去接纳他的太子身份,而且退路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
聿琛见她岔开话,知她终究是有些顾忌他的身份的,也不再问了,便道“那我去传膳进来,我也没用早膳,便跟你一块吃吧。”
“谁要和你一块吃饭?”她掩了掩鼻子,露出秋水般滢亮的眸子斜斜地看向他,嗔道,“你身上臭哄哄的,可把我的鼻子都熏坏了。”
聿琛神情顿时有些尴尬,轻轻咳了几声站了起来,这几日为了救她昼夜奔忙,目不交睫,席不暇暖,身上各种尘泥味和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