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笑鱼听罢,露出了难得的笑颜,眼睛都晶亮晶亮地闪,然而下一秒,却又黯淡了下去,低声道:“子赫,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尽给庄里填乱子?”
“怎么会呢?没有的事!”顾子赫眼里的温柔似是都要溢出来一般,倏尔,看到池笑鱼抱着本武学秘籍,皱眉道:“我知道你想帮薛摩,可是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也知道,你看这些是没有用的,你不要再为难你自己了!”
池笑鱼听得出顾子赫语气里的责备和心疼,却也只能默默低垂了头去,半饷,头顶一个声音缓缓道:“笑鱼……你真的……就那么喜欢薛摩吗?”
话一出,池笑鱼愣了一愣,侧着头似是在仔细思考一般,幽幽道:“子赫,回头是岸吧,我……是已经没有岸了,这一生,怕是就会这样一直喜欢下去了,我喜欢那种心脏燃烧,血液沸腾,连体温都骤升的感觉……”
顾子赫使劲压都压不住那翻涌而上的泪意,他红着眼眶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就是我想对你说的,我也没有岸了。”
池笑鱼望着他苦笑道:“那便这样耗下去吧,我和他,你和我,我们之间,时间,总会给个结果的。”
晚膳时分,平日里闹腾的饭堂,今日格外的安静,没有插科打诨,没有娇声笑语,只有偶尔碗筷传来清脆的声响,小厮环视了一周,讷讷道:“月姨啊,今晚……这月满楼还……还演么?”
话一出,这满堂的人都朝月姨看去,似是都在等着答案,月姨慢悠悠地放下碗筷,拿起绢帕在嘴角轻轻拭了拭道:“演呐,为什么不演,哪怕一个客人都没有,咱也照演不误,没有轻歌曼舞的月满楼,那算哪门子的月满楼啊!”
小厮点头附和道:“是是是,月姨说的是。”
琴瑟放下碗筷道:“我吃好了,我先去上妆了。”月姨看着琴瑟那清清冷冷的背影,挑了挑眉,嘴角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月色渐浓,烛泪渐烫,一位舞姬兴高采烈从前厅跑进梳妆房道:“那沈执事可又来了呢!自打上次出事后,他跑我们这月满楼跑得可勤快了呢!”
另外一名舞姬歪头冥思道:“这风头那么紧,他也不忌讳,莫不是看上奴家了?”
此话一出,满堂嘘声,一屋子的女孩儿都乐了,有人损道:“小五,那沈执事怕是看上你脸颊上的雀斑了,数了几次都没数清楚,所以才又来了呢!”
那叫小五的舞姬,撇撇嘴,嗔道:“你们可真讨厌!”才说罢,那娇憨的模样便又把大家给逗笑了。
一旁正在抹胭脂的琴师道:“你们啊,都别想得美了,依我看啊,他明明是来看琴瑟的。”
此话一出,正在专心描眉的琴瑟,手一抖,把眉,描岔了……
小五不服气道:“你又知道了?”
那琴师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自顾自道:“其他人表演的时候,那沈执事都在品酒,只有琴瑟上台的时候,他才会目不转睛地看着,都这么明显了,你说呢?”
小五贼笑着揶揄道:“你观察的挺认真嘛!”
那琴师回身一笑道:“长得好看的,我观察的都认真!再说了,那沈执事的声音可是我听过的男声里面最好听的了!”
大家正笑得开心,月姨走了进来,俯身在琴瑟耳边说了几句,琴瑟便起身匆匆而出,徒留一屋子人好奇翘首。
后院回廊里,琴瑟借着灯笼幽暗的光,勉强读完了手里的信笺,长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人问道:“你哥想劝我离开月满楼,为何不亲自来?”
此人虽是一身小厮打扮,却面如冠玉,举手投足皆是贵气,他开口道:“这不是不方便么?”
琴瑟轻叹了口气,道:“宋小哥,当年我父母在官场上遭逢变故,你们宋府为明哲保身,好像也是这种说辞?”
宋小哥蹙眉道:“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表哥确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琴瑟苦笑道:“是啊,人,本来就有很多不得已之事……倒是可惜了那番青梅竹马的情谊……”
“琴瑟姑娘,你就答应我表哥吧,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宋小哥急道。
琴瑟挑眉道:“喜欢?像这封信上这样的喜欢?”
说罢,琴瑟把信折好,放到宋小哥手中,接着道:“你回去告诉宋大公子,要么他就八人大轿,堂堂正正娶我为妻,要么我们就此断了,此生不复往来!”
那宋小哥一听,气得指着琴瑟的手直哆嗦:“你!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官家大小姐么,你都沦落至此了,我表哥不介意,已是你之幸,我们堂堂宋府,怎可娶一介伶人为妻?!”
琴瑟笑了起来,微弱的光照在她薄施粉黛的脸上,便愈发苍白了:“对,你说的很对,同样的,我一介伶人,宁可终生不嫁,亦绝不委身做妾!来人,送客!”
最后的四个字琴瑟说得铿锵有力,说罢转身便走了,只余下两名白衣护卫看着一脸懵了的宋小哥,所以琴瑟并没有看见,拐角处沈放那双含情脉脉的眼。
今晚的月满楼当真清冷,除了沈放坐于堂中外,并无他人,若不是外人皆知一二,倒是有种一掷千金,阔气包场的感觉了。
待到琴瑟上场时,沈放停了手中的酒,琴瑟本擅琵琶,不擅古筝,琵琶婉约,更适合琴瑟的脾性,然而此番古筝之曲,既似千军万马整装而来,又如磅礴大雨瓢沱而至,甚是淋漓……
整支曲子沈放的目光都没从琴瑟身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