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看着张次公的眼睛,沉声说道:“看来次公确实有所发展,此事事关重大,你若还要刻意隐瞒,造成滔天祸事,恐怕是你一人承担不起的!”
张骞与他人交往一向谦逊退让,张次公从未见过他这般的严肃,看来自己心爱的陵儿背着自己与匈奴人谋划之事,恐怕影响真的十分恶劣。于是,他再不敢隐瞒,开口说道:“陵儿……不,刘陵翁主今日早些时候来过这蛮夷邸,并与使团的正使匈奴右谷蠡王私下见过面,并且密谈了一段时间,至于他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我便一无所知了。只知道他二人谈过之后,那右谷蠡王神色十分反常,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而就在翁主离开前,曾经拜托我调查陛下近几日的行踪路线,说是想要一睹天颜……”
众人听了,全都为之色变,恐怕那刘陵已经与匈奴使者谋划好了暗中刺杀陛下之事了,由匈奴人提供伏击好手,而刘陵提供天子的行程,趁天子一时不备,弑君乱政!如今匈奴高手全在蛮夷邸,所欠缺的,只有天子的踪迹了。看来这刘陵果然胆大妄为,真的着手暗杀陛下之事了!
张骞马上又问张次公道:“次公可是答应了刘陵翁主了?”
张次公赧然回答道:“我一时情迷,却已经答应了翁主,但是翁主刚走不久,郎官等人便已经来到,我还没有来得及去调查天子的行踪,因此翁主还不知道这几日陛下的行程。”
他如此说,张骞才稍稍放下心来,自己等人来得及时,没有让张次公铸成大错。他将义纵之前在密道中偷听到田蚡与刘陵所说的话告诉给了张次公,明确告诉他,刘陵与匈奴使者谋划之事,恐怕乃是借匈奴人之手,暗中刺杀陛下,事成之后,再由武安侯推举淮南王为储,从而窃夺神器,改朝换代!张次公听了,万念俱灰,至此他已经相信了刘陵别有用心,而自己则算是这心机深沉的翁主殿下的头号帮凶!
他哭丧着脸对张骞说道:“今日次公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告于郎官知晓了,要杀要剐,我张次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我的家人毫不知情,乃是无辜之人,若是郎官原原本本将次公所做之事报告于陛下,恐怕我全族都会被我株连。郎官宅心仁厚,素有仁爱之名,希望郎官能够怜悯我全族无辜,在陛下面前,能够为次公说些好话,有所隐瞒,使得我的全族能不受牵连,那样次公便是在幽冥泉下,鬼门关内,也会感激郎官的大恩大德的。”
张骞听了,心里格外难受,他与张次公认识已久,对他也算是十分熟悉,知道他豪迈仗义,是个可以结交的好人,也坚信他对陛下的忠诚。如今他被人欺骗,做下错事,虽然难辞其咎,但是也算是情有可原,若是自己如实禀报,以陛下眼中难容沙子的性格,必定如他所说,会诛除他的全族。此等惨事一旦发生,自己又于心何忍?
于是他柔声说道:“次公放心,子文与你相交一场,该如何做自有分寸,定是不会牵连无辜之人的。”
张次公听了,很是感激,他跪伏在张骞面前,对他行了个大礼,而后突然拔出佩剑,横剑便要自刎谢罪。
这一下变故突生,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武艺高强的杜貘、仇让二人距离次公位置较远,便是有能力阻止,也来不及在他伤及己身之前出手制止。而离张次公侥近的张骞、张汤与卫青,却不通武功。三人中,卫青最是高大魁梧,臂展也要长于二张,况且他本就距离张次公持剑之手更近几分,他来不及多想,便赶忙出手,一把握住张次公横在颈间的锋利剑刃。
他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是学通兵家,寻常弓马倒是熟捻得很,况且他驯马驾驭之术十分精湛,身材又十分壮硕,因此有一膀子好力气,这匆忙一抓,竟真的攥住了张次公的剑刃,让他的剑难移半分,只是剑刃锋利,他的手掌也因此划伤,淋漓的鲜血顺着剑身淌到剑尖,再缓缓滴落在地,若是此刻他摊开手掌,众人便能看见他掌中的那道深深的伤口。
卫青果然是大丈夫,手掌伤重,他却眉头不眨一下。只见他正视张次公双眼,沉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生当为天下黎民福祉,死应为江山稳固。不能敢作敢当,只想着以死逃避。不能在敌人的兵刃下泰然而逝,而是在自己的刀剑下仓皇自刎,还算什么好汉?!”
这话说得气势磅礴,再配上卫青凛然的血性,让人肃然起敬。张次公虽然武功远胜卫青,此刻却被他完全折服,仿佛他握着自己剑刃的手有千钧之重一般,让自己无力抵抗。他丢下手中之前,拱手对卫青说道:“兄台正气,令次公惭愧,若次公还有时日,定心甘情愿为兄台驱驰,万死不辞!”
汉人最重慷慨豪迈,轻生死,重义气,张次公被卫青气势所摄,已有了投靠之心,全然顾不上对方实际身份,仅仅是一名侯府马夫。
张骞见卫青阻止了张次公行险,心中这才松了口气。他有些严肃地对张次公说道:“次公,你为何还这般糊涂?如今只有你能证明刘陵与匈奴人暗中谋划,以及要盗取陛下行踪的不法行径,你一身死,不但给奸诈外贼提供警醒,而且还死无对证,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还是说,次公你本就被匈奴人收买了?!”
张次公闻言,马上激动地反驳道:“我张次公便是再不肖,也不会做匈奴人的走狗,出卖自己的国家,郎官何故辱我?!”
张骞听了,弯腰捡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