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正阳走后,此人面色不安,在营寨里来回踱步。
越想,就越心惊。
那等气质……似乎全无敬畏。
傲慢,深入骨髓的傲慢。
他终于想起,是何处见过这等气质……
傲王侯,慢公卿,无惧权贵……这是天潢贵胄,才有的气质。
顿时,此人心下一动:
“此人竟有王气!”
穿越者的气质,尽管再如何掩饰,在这等封建时代,依旧是异常显眼。
穿越者无惧天地,不敬王侯,自立自强,以我为尊……
放在此世,恰是真正的天家子孙,才能养就的王气。
“虽是极淡,且多方掩饰,但依然能见几分颜色。”
“我沦为流贼,已近六年,阅人无数,竟无一能及此人……就算大帅,虽有三分英雄气,但较之此气,尚且略逊几分……此人究竟是谁?”
如今大楚宗室,大多都养废乐,各地王府他也不是没打过,都跟猪狗一样,哪能有王气?猪狗气还差不多。
再者,如是宗室,岂能投贼?
他又愁思苦想,终于还是得不出结果:
“莫非竟是草莽龙蛇,布衣王侯?天降的大命?”
这个答案,他自己都难以接受,然而并没有别的解释了。
心绪久久难以平静,此人面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
今日他心血来潮,领了职司,本意是想避开一些腌臜事,不愿污了耳目,却恰巧撞见这位布衣王侯,草莽里潜藏的龙蛇……
这是何等巧合?
几如天意……
“天意,天意如此……”
敬畏地望了望上方,却只看到浮草搭的营房。
“既是天意让我遇见,莫非此人就是天命真主,要代着大楚江山?”
心潮澎湃起来,此人久违地似乎回到了少年意气:
“大楚国祚三百年,已近末年,天下一乱一治,天命流转,亦是三百载。”
“可不就该到了神器鼎革之时?”
“不想我简某人,也能做个从龙之臣!”
又是来回踱着步子,渐渐的,热血冷血下来。
简其文意识到不能意气用事:
“先不急,是不是潜龙贵胄,还须再看!”
“纵然真有大命,也须潜藏以待天时。”
届时,这数万流民军,就是为王先驱。
简其文出了帐子,吩咐一名亲兵,拿来新兵名册。
簿子上,昕阴县林正阳之名,赫然在列。
呵,不用去想,这来历必是伪造,说不得连姓名都是假的。
不过在此处,这等事却不罕见。
许多人落草,不外乎为求一餐果腹,但真心看好贼军的,却没几个,是以一营上下,假名者多,用真名者少。
这确实是常态。
简其文想了想,提笔在林正阳名字后一圈一划,交代下去:
“此人定为队正,先管五十人。”
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想,只要试试就知道了。
若是龙蛇,得水自兴。
这水,自是部署,是人。
望向新兵方向,简其文心中默然:
“这水,我给了,然而你究竟是不是真龙呢?”
此时,正按着规矩,被分在一处简陋营房的林正阳,站在空地上,与数百人一同听训。
一排简陋的棚屋前,是一片被平整过的宽敞空地,空地上数百人松松垮垮地站着。
前头有一名断臂老兵,举着短棍,面色严峻,声音洪亮,讲着规矩:
“晨起操练,三鼓后朝食,再练持兵。”
“不得随意走动,交谈,滋生事端,违者军法处置!”
周围还有一些精悍兵卒,整齐划一地列队在一旁,冷冷地注视着这里新人。
林正阳听得津津有味,这古代兵法,毕竟与后世不同,另有一番道理。
他虽读过《孙子兵法》,纸上谈兵还可,真用于实战,那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这时听老兵讲述,倒是补上了短板。
忽地心下一动,感觉到似乎有事发生,且关系到自身。
只是此时不是查看之时,暂且按捺心绪。
等到那老兵讲累了,命众人背规矩时,林正阳才有闲暇,闭目感应。
顶上大团白红云气,又转化了些,本命之气,红意更深了几分,已有三成化为淡红,余者还是侬白。
这是意料之中,林正阳再看,终于在大团云气之外,又找到相对非常小一团虚浮透明的白气。
约摸有五十份……
这小团白气,并不与他大团云气融合,而是分裂开来,泾渭分明。
不知为何,这小团白气,显得很是虚幻。
“是因为没有落实?还需要我自家争取?”
林正阳心有所悟。
此时此地,能争取的,恐怕就是新兵之中的职位。
分过班的都有经验,哪怕是完全陌生的班级,分班后也会安排各种干部。
这就是一个可以争取的机会。
古代兵书《将苑》兵权篇有云:
“夫兵权者,是三军之司命,主将之威势。将能执兵之权,操兵之要势,而临群下,譬如猛虎,加之羽翼,而翱翔四海,随所遇而施之。
若将失权,不操其势,亦如鱼龙脱于江湖,欲求游洋之势,奔涛戏浪,何可得也。”
兵权之重,在诸多权柄之中,可谓上等。
如能掌握兵权,管上数十人,在战阵之上,就不再是小卒,存活机会大大降低。
“五十人,按大楚兵制,就是队正,从七品下,最下一级军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