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茵抬眼看了柳文一眼,复又低下头道:“朕信得过定山王。” 柳文眉头一皱,这一句“信得过”太厉害了。陈文茵说她信得过定山王,那就是不管别人怎么看,已经决定了定山王“忠心”的特点。 柳文觉得这样终究不妥,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只凭陈文茵一句话,这个国家的生死就要托付到定山王手上?这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 于是柳文大声道:“微臣知道陛下与定山王关系甚笃,只是人心隔肚皮,当年国泰民安,定山王便是想反也没有机会,可如今呢?如今他若真的想反,试问谁能拦得住他?” 陈文茵也紧紧皱起了眉头,又道一句:“朕说了,朕信得过他。” 柳文道:“一国之安危,不能系于一府之忠奸啊!” 他这句话喊得很大声,大到好像不是在进言,而是在跟陈文茵吵架一般。陈文茵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当一个豪门权势过大时,皇帝当然应该对他抱以足够的戒备。 可陈文茵不愿意这样,当年不就是因为这点事情,自己的父亲才遭到算计,死于非命?定山王彭羽宁和父亲是把兄弟,即便彭羽宁真的有反叛之意,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彭叔叔重蹈父亲的覆辙。 陈文茵看着柳文,眼中少了些愤怒和不满,多了些哀怨和无奈,她轻声道:“柳太师,朕不想害彭叔叔,朕想要相信他的忠义,这样可以吗?” 柳文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劝动眼前的女孩,或者他什么都不该说吧。眼前的女孩是君,他是臣,可如今这位君却在哀求他这个臣,这难道不算一种大逆不道?在柳文的观念里,这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情况。 最终柳文只能缓缓低下头去,轻声道一声“是”,便打算就此告退了。 可陈文茵没让他走,陈文茵叫了一声“太师”,柳文就此留步。陈文茵轻声道:“柳太师可曾想过……” 这后面的话陈文茵没有立刻说出来,可柳文背上已经渐渐起了一层冷汗,他直觉后面的话会是很重要的话。 陈文茵稍稍踌躇了一下,这才缓缓继续道:“柳太师可曾想过,你今日对定山王的猜疑,就和当年令尊对豫王府的猜疑一样?” 果然,这话题如个重锤砸在了柳文胸口上。当年柳怀阁对豫王府的猜疑间接害死了陈宁,又连续打压了岳邦媛、陈文茵母女这么多年,而今陈文茵这么提起来,是不是在说自己现在的所为与当年的柳怀阁一般无二? 柳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却没想到陈文茵自嘲一般笑了一下,道:“这话朕似乎也没资格说,毕竟都让令尊说准了。” 柳怀阁怀疑豫王府有不臣之心,结果呢?结果陈文茵就真的当了皇帝。 这话让陈文茵来说也就罢了,可柳文不敢只当听见就罢了,这话可大可小,若是让有心人借题发挥,那可能连累的就不只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了。 柳文赶紧道:“陛下,这话不敢这么说,陛下继承大统是顺应天命,怎么能跟寻常叛乱相提并论?” 无论这话说得多好听,陈文茵终究是兵变上位的,这一点全天下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陈文茵至今为止的施政上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下面也没什么人反对她罢了。 这么说来,她现在被围在京城之中,城里的信息出不去,外面的消息进不来,说不定现在早就已经有人举起反旗,准备趁机推翻自己了呢? 陈文茵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她看着柳文道:“柳太师不必这么杞人忧天,现在在这个大殿上的,绝无一人敢在外面胡言乱语,所以柳太师还是退下吧。” 陈文茵这一回话说得太明白了,柳文也不能继续在这多言什么,于是柳文叩拜山呼,就此退下了。 孟天罡看着柳文缓缓退去,直到柳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就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之后,才对着陈文茵行礼道:“陛下,说起来,柳太师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陈文茵似乎感觉有些累了,坐着的姿态不再那么端庄,反而有些随性的感觉,仰着头道:“是啊,不无道理……” 孟天罡继续道:“今日定山王不反,不代表来日其他人也不会反,咱们能信得过定山王,可不代表这朝中的人个个都值得咱们信任。” 陈文茵听了微微一笑,有气无力道:“如今大战在即,这一战之后天下底定,外面的跳梁小丑们再也别想伤到咱们偃月。到那个时候,真正能伤到咱们自己的,恐怕也只有自己人了吧。” 孟天罡点点头道:“诚如陛下所言。” 陈文茵伸着手,高高举向天空,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可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只能透过自己手指的缝隙看见上面的房梁,就好像那是支撑着整个偃月的梁柱一般。 她笑着叹气道:“那也不是朕能管得了的了,未来的偃月如何,就看偃月自己的气运吧。” 忽然间,陈文茵觉得幻云才是个了不起的人。幻云说他不信前生来世,只信现世报,自己现在在说着的不就是现世报? 什么天啊地啊,鬼啊神啊的,到最后都是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存在?能让陈文茵觉得切实存在的,不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世间? 孟天罡看着陈文茵似乎豁然开朗的表情,不知道她到底想通了什么,但想来她一定有什么感悟。他没有问,有些事情,问了也没什么用处,他只能默默地等着,如果是对现在局势有利的事情,陈文茵一定会跟他讨论;如果是不相关的内容,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