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踟蹰停酒盏,与君约略说杭州。 山名天竺堆青黛,湖号钱唐泻绿油。 大屋檐多装雁齿,小航船亦画龙头。 所嗟水路无三百,官系何因得再游。 当年白居易的一首《答客问杭州》,可谓将苏杭景色说了个淋漓尽致。只是他诗中少提了一处景致,那便是是杭州西湖永明禅院。 永明禅院始建于五代吴越,位在西湖南岸南屏山慧日峰下,正对着雷峰塔。禅院里有一口大钟,重二百余斤,上面刻着全本的《妙法莲华经》。这大钟每日被撞响时,声音宏亮庄重,整个西湖都听得清楚,久而久之,便有了“南屏晚钟”这个西湖美景。 那禅院中的主持法号道寂,却是个远近闻名的酒肉和尚。若是其他的还好说,平日里面对着各方信徒,也能说一句“阿弥陀佛”,讲两句心经明咒。可若是让他见了酒肉,那他能拿出过个六亲不认的架势来,谁敢断他的美食之路,那就是跟佛祖过不去。 这是这般的名声并不响亮,除非跟他关系极好的人,否则一概不知这里的详情,只把他当做个德高望重的高僧对待。 说来这和尚倒也有些奇怪。他常常做一些洒扫之类的事情,倒是让人分不清他是主持还是普通僧人了。 这日他如往常一般,在寺里扫地。现在就在那口大钟之前,只要再把大钟四周扫过了,他今日的事情就都完成了。 原想着马上就能完成的道寂,一边哼着些不成调的小曲,一边手下动作越来越快——张居士送来的鱼还在锅里炖着,要赶紧干完活去尝尝鲜才好。 正在这时,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他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那声音极其细微,但听起来十分尖锐,似乎是什么细小的东西破风而来的声音。 他将脑袋想旁边一摆,那破风而来的东西便蹭着他的面颊飞了出去,径直撞上了前面的大钟,发出“当”的一声巨响来。 他皱着眉头道:“哎呀呀,可千万别打伤了这口钟,这口钟可值钱着呢。” “哼,好好一个大和尚,满脑子都是什么钱财酒肉,像什么样子?” 随着话音而来的,是身后一声风响。道寂将手向上一挥,正拦下了砸向他光头的物件。 那是一个人的腿——身后有人突然发难,向着他的头上踢来了一脚。 道寂轻轻松松拦下这一招,叹气道:“施主说老僧不守清规戒律倒是不假,可禅院不许女施主进来也是规矩,施主可从来没遵守过呢。” 话说着的时候,那出腿要伤他的人已经向着后面一跃,离开了道寂身边。 道寂回身看去,见到那熟悉的身影。 一身淡青色的长裙,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用条青丝带随便一挽,任着发丝在风中跳动。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却不像其他女孩一般喜欢打扮,她每次过来都是这般素面朝天,身上的服饰也很不讲究。 道寂想着,若非她是个美人,这般打扮只怕早被人骂死了。这姑娘当然是个美人不错,尤其那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调皮、随性、不知天高地厚……这世间多少情思都在这一对眼睛里面。 可别人不敢骂她,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和这对眼睛,更是以为你她手里的一柄长剑。道寂也算得是见多识广的人,可这柄长剑他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那剑上的装饰形制,似乎是先秦的宝贝,可先秦时期用的青铜脆而易折,怎么可能铸成这样的三尺长剑? 那姑娘看着道寂,道寂看着她怀中的剑,姑娘笑道:“嘿,刚刚我若是没有出脚,反而用这剑来砍大师你,大师你这只左手可就要不得了。” 道寂听了眉毛一挑,笑道:“小姑娘信口开河,老僧听得出你出脚和出剑的风声不同来,怎么可能用手来接住剑刃?” 那姑娘瞪着眼睛道:“听得出有人来袭我是信的,可大师说能听出袭来的是什么兵刃,这我可觉得是大师吹牛了。” 道寂呵呵笑了两声:“小姑娘耳功不到家,便以为老僧也是在诓你。这剑刃砍出的破风声尖锐,腿打出的破风声沉着,怎么分辨不出来?除非小姑娘用剑身来拍老僧。” 那姑娘嘴一撇道:“什么用剑身来拍人,简直胡说道。” 道寂笑着摇摇头道:“老僧是正经的汉人,说的是官话,老僧讲的正道,这苏杭之人谁听不懂?哪来的胡说道?” 那姑娘说不过道寂,气急败坏嚷道:“老和尚不知羞,就拿言语欺负小姑娘。你要不是胡说,倒是使出个用剑身拍人的功夫来看看?” 道寂听了,捋着自己的长须笑道:“好啊,那请姑娘借剑一用。” 他说着向那姑娘伸出手去,那姑娘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的长剑,再看看眼前的道寂,一把抱住剑道:“少来,我可舍不得!” 道寂一边笑着道:“好啊,老僧猜着姑娘也不肯。”一边走向旁边。 这里地方不小,禅院里也有几个护院的武僧,所以这里两侧也摆上了刀剑架子,只是上面的十般兵器都是用来练习的,没有一把兵器开过刃。 道寂选了柄长剑,又缓缓走了回来,冲着那姑娘道:“来,姑娘试试老僧这剑身拍人的剑法如何?” 那姑娘嘴一撇,“仓朗”一声拔剑出鞘,喝道:“大和尚可小心了!” 她手中这柄剑是家传的宝剑,莫说是道寂手里那没有开刃的长剑,就是多少人行走江湖的随身兵器都未必能抵住这宝剑的一击。 那姑娘身法极快,瞬息之间就冲到了道寂面前,那长剑的剑尖距离道寂的鼻尖只剩下不过一寸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