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淮南王府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
上了年岁的门房颤颤巍巍披衣起身询问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来人就像一阵风似的席卷着夜里的凉意冲了过去。
少顷,风停夜静,老门房哆嗦着拿起慌乱中一把捏住的朝眉心扔过来的东西细看。
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做的令牌。
上面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淮字。
有风灯伴着脚步声靠近。
风灯光线昏昏照不清人影。
老门房下意识将令牌往自己袖子里一藏。
而与此同时,那声也停了下来,忽明忽暗的风灯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随风摇晃。
“..陈叔,是什么人?”
是秦管事的声音。
老门房心中一凛,将令牌藏得更好,道:“秦管事,没什么人,就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子横冲直撞的,想讨口水喝,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夜色有片刻的寂静。
正当老门房惴惴不安时,从头到脚都没看清的女子已经转过身去,提着风灯慢慢走远了。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啊?
老门房抓抓因为匆忙没来得及戴上帽子遮掩的只剩下稀疏几根头发的脑袋,嘟囔着也抬脚回了自己的地方。
夜色深深中,女子提着风灯穿庭过院,不多时便来到了一片阔朗的地方。
地方虽是阔朗,但并没有多少树木花丛,推开门走进去,院子里也是空空荡荡一片,更是衬得这座小院孤苦伶仃形单影只。
秦管事叹口气,王妃生的孩子和府中婢女生下的孩子,到底还是有差别的。
先不说那些认祖归宗,让孩子把姓氏给改回来的话,就说眼前这宅子,看起来也不像是世子该住的地方。
看看那位世子,院子内外都是仆从成群,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顶好的东西?
就连屋顶上铺着的瓦片,那也是请了最好的能工巧匠精心制作的。
哪里像这里,几根木头桩子随意一立,碎瓦在头顶随便一铺,再假模假样的找来些不值当的小玩意儿摆着,就算是一个人的住处了。
从孩子回来到现在,王爷到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孩子丢人吗?
可接都接回来了。
听说还是王爷亲笔写信把人哄回来的。
现在又..
秦管事想不明白便干脆不再想,越想越糟心,她摇摇头吹灭风灯慢吞吞向前摸索着走,口中还极其小声的喊着小公子小公子。
君墨早就发现了秦管事,只不过一直躺在床板上没动。
他知道秦管事每次来到这里,看到这间小院都会心疼他一次,他坏心眼的想让秦管事多心疼他几次,毕竟这种感觉..很久违了,久违到他现在贪恋着不想放手。
门外传来了“咚”的声响,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于是连人带东西一起摔倒地上,君墨如鱼跃起,早就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此刻亦能视物无碍,他飞快向前将门打开,然后落到秦管事身边,一面扶秦管事起身一面问:“秦姑姑,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
秦管事被这声秦姑姑怔得愣在了当场。
个头早已蹿得比她还高,又肩宽背阔足以让人放心倚靠的少年人没听到她的回答,还在焦急的问着话。
秦管事蓦地弯唇笑了一下:“小公子不要紧张,秦姑姑没事。”
少年收住话音松口气,扶着秦管事站起来。
本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再继续冷冰冰的喊秦管事的君墨转念又一想,觉得刚才喊都喊了,人也应了,再别别扭扭就像个小姑娘了,便干脆继续喊秦姑姑。
“秦姑姑夜里看不见,可以不把灯吹灭的。”他道,“我这里地方大,平常也很少有人要来,不会有人发现的。”
“还是要小心,被人看到了总难免会让人多想。”
眼下这个时候,王爷还没拿定主意要把小公子的身份公之于众,一言一行还是得小心谨慎些才行。
君墨自然也知道这个,撇撇嘴带着秦管事进屋。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小油灯。
连院子都照不全,也就不用担心会被府上其他人看见了。
秦管事慢慢将自己这几日在王府走动听闻的事情告诉君墨,“..那里我没能过去,守卫太森严了。”
她本就是赵安为了彰显迎接君墨回家的诚意才特地从田庄带回来的,嘴上人人喊着一句管事,实际上没什么实权,府上的机要事务更是半点沾不上边,若不是她对赵安还有用处,兴许连这几日的走动都不会有。
这在君墨的意料之中。
连赵铄都不能窥探出一丝半毫,更遑论是别人。
他安抚秦管事:“秦姑姑,你能帮我打听消息已经让我很是感激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接下来的事?
秦管事不解,待要细问,君墨已经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这是卿卿送给我的小船,是她自己用胡桃雕刻出来的,好看吗?”
少年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胡桃刻出来的小船,船身很小,但看得出来,那船是照着淮南最大最好看的那艘刻出来的,甚至连水流都有..栩栩如生。
秦管事掩嘴惊呼。
她是真的不知道养尊处优的郡主还会做这些,看这手艺,就算是淮南雕刻最厉害的师傅也不能做到这种程度吧,实在是太精美了,细节处也一丝不苟。
“小公子,郡主她..是真的很喜欢您呢。”
那是当然,这座王府里,最喜欢他的除了秦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