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孟紫怡失魂落魄回到家,她推开家门,软弱无力地挨靠着门板,水盈盈的杏眸彻底放空,恍似寸草不生的荒漠,接着,失声痛哭。良久,孟紫怡偏头,远岫烟云般迷离的泪眸,眺望着飘窗外的碧空如洗,日丽风清,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内心却凄风苦雨,永无止尽。
之后,一整天,孟紫怡都如同游魂野鬼般,浑浑噩噩度过,直到余霞散绮,黄昏莅临,孟紫怡趿拉着拖鞋,走进衣帽间,本想找自己的衣服,残余的注意力却瞬间悉数倾泻在胡靖扬低调质感的衣物上,她泪眼朦胧,纤白细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按照色系井然有序悬挂在衣架上,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男士衣物,每一件衬衫,每一套西装都仿佛还残留着独属于那个男人的体温和味道。
随而,孟紫怡拉开自己的衣柜,拨至左侧末端,赫然挂着一件款式沉着的黑色西装外套,她目光缅怀注视许久,尔后,颤抖着手拿出西装,垂泪抱在怀里,久远的气息和尘封的记忆袭来,抚今追昔,孟紫怡泪河东注,心肝俱碎。
“我父母刚刚出了车祸,能麻烦你送我去中心医院吗?”
“求你了。”
“擦一下,免得着凉。”
“可曾听说过吸引定律?你把事情往哪个方向去想,就会吸引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倘若希望你父母平安无事,不妨往好的方向去想。”
良久,孟紫怡换上了一件浅蓝色连衣裙,优雅清新,随后,她化了个淡妆,梳了个半丸子头,长发柔垂,娉婷秀雅的妍姿,踩上白色高跟鞋,逞娇呈美,出尘如仙。
明月当空,星罗密布,孟紫怡再一次来到人山人海的机场接胡靖扬,世事难料,上一次,她来机场尚且满心欢喜,然而,这一次再度重临,却蓬心蒿目。纵使孟紫怡心心念念着胡靖扬,可现下的她真的很想时间能够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那么她即将要吐口的话语,就可以暂且搁浅在时光不老的隧道,迟迟吾行。
奈何,时间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它无情地粉碎了孟紫怡苟延一息的奢望,少顷,胡靖扬再一次从特别通道,器宇轩昂,信步而出,孟紫怡艰难展笑,抬脚上前,照旧先与胡靖扬身后的沈江,礼貌打招呼,寒暄过后,沈江心照不宣,自行离开。
胡靖扬抬手,轻抚孟紫怡媚靥俏丽的脸颊,不知怎的,胡靖扬感觉今晚的孟紫怡很美,奈何,美得毫不真实,她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岚烟,纵然近在咫尺,却烟影如画,似远非近。
胡靖扬没由来心慌,用力拥紧孟紫怡,嗓音轻缓,“今天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无论多么业峻鸿绩,我终究也是肉眼凡胎,未及神通广大,更没有移山倒海的本事,或许不能完全为你遮风挡雨,但是,至少我可以不惧风雨,伴你同行。”
孟紫怡感心动耳,潸然泪下,“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嫁给哪吒,要那么神通广大做啥?我没事,老公,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胡靖扬压抑着心中的忐忑,温润开腔。
华灯璀璨,街市如昼,副驾驶的孟紫怡撑着车窗,支颐,亮晶晶的水眸,凝视着繁华热闹的街景,脑海里想的却更多是六年前那个雷雨交加、冷冷清清的深夜,彼时,他们也像今天这般共处一车,然而,交流却寥寥数几。
片晌,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伸过来,交叠紧扣地握住她的手,孟紫怡侧头,与恰好偏头的胡靖扬,相视一笑,然后,孟紫怡柔婉地凑过去,依偎在胡靖扬肩膀,贪恋着他们婚姻最后的时光。
回到金柏公寓,孟紫怡率先进屋,胡靖扬在身后反手关门,门锁“咔嚓”一声。
然而,这稀松平常的一声“咔嚓”,今天却与众不同,犹似狰狞可畏的丧钟一般,即将葬送她情同鱼水的婚姻和花好月圆的家,霎时,一行晖盈烁亮的清泪滑过孟紫怡秀弱柔白的脸颊,她仰头,吸了吸鼻子,尔后,徐徐转身,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泪眸噙笑,凝视着黑眸邃穆的胡靖扬,悲婉开腔,“靖扬,我们离婚吧。”
瑶音未落,胡靖扬大脑随即“嗡”的一声巨响,继而,深眸渊浩,洞视着泪水涟涟的孟紫怡。屋子尚未亮灯,月色如霜,透过遮光帘敞开的落地窗漫进室内,从侧面洒落在数步之遥的她身上,空里流霜,恰似轻纱薄翼,将黑暗中,蝉露秋枝,楚腰纤细的她,映照得弱如扶病,天见犹怜。
半晌,胡靖扬双手抄兜,挺拔如峰,半眯的眸子淬了寒,一语中的,“因为苏沁?”
孟紫怡当即怔愣,难道说小沁不为人知的心思,靖扬早已洞悉,是了,他这么一个聪明睿达的人,有人对他芳心暗许,岂能瞒过他炳若观火的法眼,所以,上次靖扬才会说小沁别有所图,原来三人当中,懵然不知的只有她。孟紫怡痛苦阖眼,心在滴血,又一行清泪淌过白皙姣丽的脸颊,须臾,她缓缓睁开双眼,清眸流漾,迎上胡靖扬眉骨沉沉的脸庞,言气卑弱,“怪不得你历来如此反感她,可是,靖扬,欠人的总是要还的,白湖酒店的事,我欠了她,你也欠了她,你不也曾经说过吗?倘若当日你依时赴约,那么,小沁抵达之时,你合该在场,事情又岂能演变如斯啊?执一而论,你是始作俑者。”
顿了顿,孟紫怡素手抵于胸口,一言一泪,“而我呢,靖扬,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我为什么要让小沁替我去白湖酒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