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忘了,成为裴钺婢女守则的第一条。
熟记裴钺最大的禁忌就是血,他见不得血液的红色,这对于一个镇抚司指挥使而言还真是件难以思议的事情。
见她转过身要走时,裴钺一把提起她的右手,迅速地将绷带拆开。
弗陵只觉得莫名,他不是最害怕血了?
说来也奇怪,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却是说自己最害怕的就是血了,这搁谁身上谁会信。
裴钺眼眸阴沉地盯着自己,紧声道,“怎么弄的?”
弗陵挣扎了一下后,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拽着。
裴钺手腕用紧了几分力道,将她扣紧,道,“我不过是担心你刚才给我吃的面上,放的肉就是你自己手上的。”
弗陵嘴角轻微一扯,“大人,我还没到那么恶心的份上。”
“最好如此。”
他置之一哂,取出一瓶褐色的瓷瓶给她,冷不防地盯着她。
她心底狐疑着,将瓷瓶塞子给拨开,嗅了嗅里面的味道,又看了眼颜色。
一时之间倒也没能辩驳出任何异样来,更加不明地看向了他。
“我不过是担心这些药里含有什么能令伤口彻底溃烂的成分。”
弗陵微微笑着,低垂着眼帘,将药撒在伤口上,又拿着纱带缠好。
裴钺瞧见她这回竟是无所顾忌地用起药来,故问,“不是怕我给你下毒?”
他对自己心底的预测颇觉好笑,“我发觉,你对我有恨意。”
也清楚当年的灭门惨案于她而言影响颇深,但这一杆子拍死所有人,又与昏庸无道的帝王有什么不同?
弗陵不自觉地便笑了,“你以为大家都能因为顾忌您的身份,尊您惧您?不过都是表面随意应付一下,我们都明了你的假仁假义、沐猴而冠、酸文假醋。”
戳破谎言的人向来是最令人讨厌的,弗陵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毒蛇舌了。
裴钺盯着她瞧,漆黑深邃的眼瞳像是染墨。
“你可真.....”忽而却道,“我要沐浴。”
弗陵,“......”
这事就不用跟她说了吧?
裴钺忽然起了身,却见她还站着不动,催促地踢了踢椅子脚,“还不快去准备。”
······
小厮将水抬进了洗澡的西厢,便退了下去。
弗陵将他的衣服备好,去书房唤他。
许是在看书,裴钺手托着一本卷宗,听到她的脚步声进了后,陡然问,“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样?”
“尊着我惧着我,任由我颐指气使。可你却还敢对我冷言冷语,态度惫怠,王府就是这样教婢女的?”
弗陵些许莫名,但一刹那后便也明了他这是在苛责自己当时那番话。
她也只是笑了笑,“镇北王府就是散养我,没有那么多的循规蹈矩。”
她将落在书桌案边的卷宗一一捡了起来,目光微沉,却佯装若不经意的样子,把卷宗放在了桌上。
“而且您刚才说的那句话严重了,我没有对您冷言冷语,是我说假话您也不信啊!”
裴钺声微沉,“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说假。”
“我怎么说假了?”弗陵被他说得莫名。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一直装不知道?”
“不是您一开始就跟我装吗?我以为您一人分饰两角就是不能让人知道您的身份,我怕说出去会被灭口,所以......”弗陵的手放在唇边,做了个缝针的手势,装傻。
裴钺舌尖掸了掸后槽牙,好像真是这样的,但她就一脸平静的样子,更让他心底不舒服。
弗陵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大人,再不沐浴,水就要凉了。”
“你可真是......”
半敛的深眉轻轻地掀动,声音带这一丝沙哑,“你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弗陵,“......”
正好,相看两相厌,她也不乐意伺候呢!
好半晌,才见这一位施施然去了西厢,窸窣的换衣声渐渐传来。
“阿杳。”
弗陵闻声,近前。
“把我常穿得那件天蚕锦的里衣拿来。”
弗陵心口微微发堵,明明衣服已经给他备好,可耐不住对方总是要挑三拣四。
“我不是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不要穿这件。”
有病吧,这还耍上脾气了。
弗陵好声好气地说着,“主子,您最近胃口大了不少,那件衣服线崩了,要找绣娘将衣服给改好,再拿给您,您今天就委屈一下。”
裴钺:“......”
变相地说他吃得多,皮痒痒了是吧?
西厢内久久不曾有声响传来,弗陵以为他这是消停会了,便跑去他刚才看书的桌案,将刚才所见的那份信函又翻出来看。
意外地发现之前所谓的粮草被劫,原来都是他做的手段。
难怪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边关倒卖粮食,合着这是发的不义之财。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别当粮商,当土匪头子好了。
弗陵寒眸微拧,将信函重新放了回去。
转过身时,陡然撞到一堵肉墙上。
弗陵鼻头被撞得发红,倒抽了两口凉气。
裴钺身子微倾下身来,撑在她身上,一只手臂从她身后穿过,搭在了桌沿边。
“干什么?”
弗陵讪讪,手背在身后,将信函重新塞回,呵呵地笑笑,“收拾,收拾。”
“以后这些东西不要乱碰,懂?”他语气轻和,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弗陵摸着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