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皇室女,也如朱皇后一般,庄重行礼。
而此时的赵梃,正咬紧牙关,额头渗汗,难以取舍。
一刀下去,固然痛快,而且也可以让三位皇姊在天之灵得到安息;可是,那远在漠北苦寒之地,正日夜遭受淫辱的更多的姊妹怎么办?死者长已矣。生者犹可期,以死换生,或许是个不得已的选择。只是,眼睁睁看着仇人从掌心里溜走,真的是不甘心啊!
“怎么样?有决定没有?”狄烈再次提醒道,“不管你做出的决定是什么,你今夜的行为都已触犯了军法。不过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往功勋一笔勾消。为全军服苦役三个月,你可明白?”
天诛军中有战时军法与非战时处罚两种惩处措施。战时军法自不须多说,当斩即斩,当杖则杖;而非战时处罚则类似后世义工,只是服务的对象是军营,什么洁厕、涮马桶、洗军衣军靴、擦枪磨刀之类的。这些活又苦又累,更丢脸之极。许多被处罚的士兵,宁愿被鞭笞、被杖责,也不想被同伴指指点点耻笑。因此之故。天诛军非战时的军纪比战时还要好。
服苦役三个月?!赵梃脸色一垮。功勋没了,这是意料中事,但在军营中服苦役……他堂堂相国公……好吧,身份什么的在天诛军中一文不值,但这个脸,却结结实实地丢大发了。
赵梃这时的纠结可谓一个接一个,设也马的生死还没决断。处罚之事又搅得他心烦意乱,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偏生在这时,嬛嬛更加上一句:“二十三郎,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赵梃内心挣扎良久,终于长吁一口气,缓缓抬头,目光中多了一种名为坚毅的东西,开口说出他的最终决定。
从狄烈、凌远,到皇室诸女,无不关切地盯住赵梃,等待他说出那个决定一群悲苦女人命运的选择。
“我选择,让设也马……”
那个“生”或“死”还没吐出来,外面传来侍卫的禀报:“启禀城主,监牢急报,敌酋设也马,出事了……”
赵梃一夜当中,第二次来到地牢,再次看到设也马。当然,这一次,他是光明正大地跟随着狄烈及朱皇后等一干皇室女进来的。
再次见到设也马,这个沦为阶下囚依然嚣张的敌酋,此时的模样既恐怖又怪异:他披头散发地瑟缩在墙角,身体不停痉挛,双眼不住翻白,一感觉到有火光,便大吼大叫。同时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怪声,口涎直淌,双手却不停地挠着喉咙,将脖颈处抓得鲜血涔涔,形状狰狞已极。
朱皇后与嬛嬛等皇室女,无不掩口惊叫。她们这一群人,当初无不是由设也马看管北上的,对设也马昔日的模样也算是甚为熟稔。无论怎样都想像不到,眼前这个如鬼怪般恶形恶状的囚徒,竟然就是那个自命fēng_liú、意气风发的真珠大王。
狄烈摆摆手,示意监牢守卫们移开火把。可是纵然没有了光刺激,黑暗中仍然传来设也马那呜呜咽咽地的瘆人叫声,令人头皮发麻,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狄烈皱眉道:“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你们打得狠了,变傻了!”
那守卫什长慌忙跪下,今夜他值守连连出岔子,估计是罪责难逃。不过一码归一码,这设也马弄成这样,可真不关他的事啊。
“属下一直谨遵城主均令,既未虐待此人,也未特别予以关注,由其自生逢灭。但数日之前,敌酋设也马便出现反常。不时莫名抽搐,惧火、恐水……”
狄烈一怔:“恐水?”
“是,这地牢以前是水牢,虽然积水早已排干,但常年潮湿,墙缝时有渗水……那设也马一听到水声便不停怪叫,那叫声好似、好似……”
狄烈眉头拧成一团,隐隐想到什么,却还不敢肯定,顺口道:“好似什么?”
这时那名叫陶二娃的守卫低声道:“好似俺家养的那只大狗的叫声……”
“果然如此!”狄烈怔了半晌,苦笑摇头。这症状太明显,也太典型了,即便是他这个只有急救常识的门外汉,也很容易诊断出设也马所患的病症。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倒霉透顶的设也马患上了就算是一千年后,也是妥妥的绝症——狂犬症!这可是比艾滋还无可救药的绝症。艾滋病控制得好,还可以活几年,而狂犬症不发则已,一旦发作,短短数日内必死无救。
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狄烈当即下达了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将那日咬伤设也马的大狗杀了,不准吃,焚烧深埋。”然后转过头对赵梃感叹道:“你不用选择了,老天已替你做出了决断……”
三日之后,这位金军的真珠大王、宗室郎君、国相长子,凄惨至极,如狗一般,嗬嗬有声,哀鸣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