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缓缓驶入苦海,咸涩海风拂面,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似乎连唇瓣都透着丝儿苦味。
渔夫缓缓转过身,摘去斗笠,冲着我和蔼笑着,“老夫等了你一千年了。”
我同容忌小声嘀咕着,“这莫不是个骗子吧?一千年前我尚未降世呢!”
“他是苦海的守护神无涯。”容忌低低解释道。
想不到长相平平无奇的老渔夫,竟还是个上神!
我细细地打量着他,在此之前,明明从未见过他,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容忌,你认识他?”我扯了扯容忌的衣角,小声地询问着他。
“他是你师伯。”容忌言简意赅地答道。
师伯!为什么从未听师父提及过,他还有个哥哥?
不过看他那芝麻大点儿的眼睛,确实同师父如出一辙。
我恭敬地叫了他一声,“师伯安好。”
无涯笑得眼眯成了一条缝,“了尘这臭咸鱼,运气真是好!竟收了个这么厉害的徒儿。”
臭咸鱼?这个半途杀出来的师伯,似乎和师父一样有趣。
他指着苦海黑涩的海水,对我说道,“那些离你而去,但是尚未魂飞魄散的人儿,都能在苦海中找到踪迹。”
我半信半疑地蹲下身,瞪大了眼盯着微波粼粼的苦海。
隔着水面,我看到五师兄端着长寿面,对着我盈盈笑着;我看到六师兄抱着琵琶,清清婉婉地朝着小曲儿;我还看到绿莺往自己脸上打着厚厚的胭脂,像以前那样,娇嗔地问我她好不好看。
我将手伸入苦海中,想要摸摸绿莺小小尖尖的头颅,可惜什么也没有摸到,水中的绿莺仅仅只是幻影。
我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深怕自己的手将绿莺的幻影打散。
绿莺看出了我眼底的失落,故作轻松地调侃着我,“主人,你这一头小啾啾看起来傻乎乎,怪吓人的!”
我敛下低落的情绪,反唇相讥,“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幻化成人形也好一阵时日了,怎么眼睛还无法聚焦,滴溜溜地外翻着,怪滑稽的!”
“主人,我想你。”绿莺的脸忽然血肉模糊,眼角血泪流淌,但她的声音听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带着股少女的娇憨。
“我也想你…”话未说完,水中的绿莺就化成了泡沫,淹没在浩浩汤汤的海水之中。
我回头拽着容忌的衣角,“绿莺怎么消失了?”
容忌捧着我的脸,安抚着我激动的情绪,“她应是沉入海底了。不过你先别激动,在苦海中的游魂碎魄不会消失。”
远处,有一乌黑的四方盒子顺水漂来,盒子上有一行鎏金的上古符文。
无涯用网兜将其从苦海中捞出,朝我递来,“黑盒子苏醒之时,那些困在苦海之中的魂魄也将苏醒。”
一个盒子还能苏醒?
我尝试将黑盒子强行打开,皆以失败而告终。
无涯神秘一笑,“你切记要善待它。它若苏醒,你必所向披靡。”
“真有那么厉害?”我晃了晃黑盒子,里头毫无动静。
无涯颔首,“千真万确。”
我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只盼着黑盒子快些苏醒,盼着五师兄,六师兄和绿莺能够早日脱离苦海。
“那黑盒子何时会醒?”
无涯思虑颇深,“倘若老夫的推算没有出错,它会在神界诅咒蔓延至六界之际苏醒。”
神界诅咒当真会蔓延至六界么?进过几次神界古战场之后,我确实感觉到诅咒离我们越来越近。但我始终不想看到,原本各自安好的六界,会因为诅咒而变得乌烟瘴气。
无涯转而看向容忌,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六界的将来,就交给你了。”
容忌默不作声,既没答应,也没直接拒绝无涯的重托。
无涯不以为意,佝偻着身子,跳入了苦海之中,将扁舟推离苦海。
我惊愕地看着他,化作了一道幻影,没入海底,想去拉他,为时已晚。
无涯朝着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白费力气,“老夫千年的等待,只为见你一面。如今,黑盒子已经托付给你,老夫的使命已经完成,得以功成身退。”
“师伯,后会有期。”我默默呢喃着,眼睁睁地看着他沉溺在苦海之中。
扁舟缓缓驶入碧落河,碧落河和我们来时一样,笼罩在一片迷蒙烟雾之下,水光潋滟。
但我总感觉不大对劲,“方才,我们是从这条水道上来的么?”
“苦海再度凭空消失,影响了碧落河水流走向。”容忌躺在扁舟之上,好看的琥珀色眼眸在熹光的照耀下,清澈见底。
我狐疑地转过身,才发现苦海已然消失不见。我挨着容忌躺下,见他丝毫不在意扁舟会飘向哪儿,纳闷问道,“你就不试着改变扁舟的方向?我们若是越漂越远,迷了路怎么办?”
他转过头,美目流转,“歌儿方才不是说,想要玷污我?此处僻静,方便行事。”
我爬起身,看着愈发湍急的河流,急了眼,“正经点儿!你看这水流,赶着去投胎似的,如此急迫,还不知要将我们带向何处呢!”
容忌一手捏着我头上的小啾啾,另一只手将我轻轻带入他怀中,“笨蛋,碧落河上风光大好,你就不能放宽心看看美景,看看眼前人?”
“不能。”我将他的脸推向一边去,试图控制扁舟的走向。但扁舟的走向极其诡异,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晃得我头晕眼花。
容忌水袖往水面轻轻一拂,水流即刻平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