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站在后方正在伸长脖子瞧热闹的游侠,忽然火光暴起,整个人顷刻被火焰吞噬,他无助的嘶喊着,向人群中冲了进去,回过神的游侠们下意识地往旁边避让,这回很多人都看得真切,那位游侠就像是放在炉边的稻草,被炙热的火焰点燃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人群中接二连三的出现这样的状况,几声凄惨而痛苦的喊叫声响彻大地,又有七八个人被莫名其妙的火焰点燃了,这一下游侠们开始慌乱起来,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
恐惧往往源于未知,就像是眼下,游侠中的一些人被莫名其妙的点燃了,又有人伸出援手,想要上前搭救,挥舞着手中的衣褂毯子,往那人身上扑去,只是外物甫一触碰到那些火焰,立时引火上身。
火焰如同活物一般,顺着衣物攀援而上,手持衣物的游侠急忙松手,不过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起初或许是因为时起突然的惊慌,不过此时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同伴受难,他们竭尽全力,用地上的沙土连人带火掩埋了,待到火焰熄灭,再将人刨出来,一些人就这样死了,一些人捡回一条命。
沙地中异象丛生,抬眼望去,天上的星辰也随之发生了一些变化,不知不觉间,点点星光汇聚成一个人形,细细瞧去,像极了一个正在生火做饭的伙夫,一手拾柴,一手拉动风箱。
“快离开这里。”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些游侠终于反应过来,抓起行囊,连帐篷都顾不得收起,纷纷向远处跑去,虽然之前还兵戎相见,此时却又是格外同心,相互搀扶着,招呼着大家同进同退。
游侠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简单,什么事情都放在明面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该嫉恶如仇就嫉恶如仇,该相互扶持便相互扶持,古往今来,或许便是因为这样的缘由,这个群体才能持续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
子语没有急着离开,他皱着眉头,看着天上的星辰,又看看地上火焰之后留下的一些焦黑痕迹,他忽然想到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之前在蜃楼镇遇上那对算命的父女,在那家旅店中,一个偷听的客人在门外被烧成焦炭,死于那对父女设置的火形煞。
他不是很懂这些风水秘术,不过那时候的情形几乎与现在如出一辙,他不知道,这些星辰与周围的地貌有没有可能形成一种类似火形煞的契机,或者是一些更加玄妙的存在,天地造化,向来鬼斧神工。
天空泛起鱼白肚的时候,一行人才放缓了脚步,一个个仰身躺在地上,或者俯身跪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昨夜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他们一路上都没敢停留,尽量远离那片是非之地。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勉强松了口气,有人想嚎啕大哭,有人却是仰天长啸,不过大多数人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样子,他们都知道一件事,既然来了这里,便没有放弃的理由。
那些被烧死同伴的尸体也被他们抢救了出来,用衣物绑在身上,直到现在才放下来,焦黑的尸身已经不成人样,看着并排放在地上的六具尸体,没有感天动地的悼词,没有隆重的仪式,就地挖了几个沙坑,将他们掩埋了。
游侠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死者的哀悼,抓起脚下的一把土,洒在空中,然后转身离去,似乎是在诉说着一个千古不变的故事,剩下的路,定然有人会帮你走完。
没有停歇,游侠们继续赶路,只不过队伍中多了一些不一样的身影,那些是在那场火灾中侥幸活下来的人,有些尚能走动,只不过衣物与皮肉粘连在一起,瞧着十分痛苦,不过在同伴的搀扶下,依旧咬着牙前行,有些却只剩下一口气,于是用草藤与衣褂编织成简易担架,在沙地上拖行。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有些悲壮,有些凄惨。
很多人都不清楚,这些游侠如此执着的前往匠人谷,甚至生死不顾,到底是图什么,董崇山说过,他想光宗耀祖,其实大多数游侠的想法也是如此简单,与街市上的贩夫走卒相差无二,可是仅仅如此么,子语觉得,大抵或多或少还会向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吧。
有一日,队伍中的几个游侠停下来了,他们的一个同伴在那场火灾中受害,如今正躺在草藤上,奄奄一息,这样的天气下,活人尚且是受罪,更何况这样奄奄一息的半死不活之人,他不想再拖累自己的同伴,于是从草藤上翻滚下来,想要一死了之。
可是屡屡又被同伴拽回到担架上,他们说,只要还有一口气,便是爬也要爬到匠人谷,看一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便是死而无憾了,可是那人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个日子,他悄悄地吞了地上的沙土,活活将自己憋死了。
一个一心向往匠人谷的游侠,却又一心赴死,他被埋在了这片沙地下面,脑袋正对着匠人谷的方向,或许那样,他就能久久注视着那片向往之地吧。
之后几日,那些被烧伤后尚能走动的游侠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烈日依旧,行人依旧,脚下的路依旧。
尽管大家义无反顾的前行着,不过队伍中的情绪依旧有些低迷,不再有那些欢声笑语,一向活泼的董崇山也有些沉默了。
翻过一片沙丘,当大家站在一块儿戈壁滩上眺望前方的时候,忽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数十丈开外的荒地上,沙海弥漫,那里矗立着一个庞然大物,如一座小山,孤零零的坐落在那里。
大家不约而同的仰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