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游侠继续赶路,沿途中果然见到大大小小的舟船,竖插横卧在这片荒漠中,与掌中山河的影像如出一辙,于是对于那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更加钦佩。
董崇山环顾四周,船只残骸林立,仿佛置身于舟船坟场,这样的场景本就诡异惊骇,而且又偏偏是在荒漠中看到这样的异象,放眼望去,沙丘下船骸遍地,土墙间舟骨纵横,一种凄美而诡谲的情绪萦绕心头。
游侠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适才在老道人的神通下见识了这些舟船,还不觉得有些什么,可是身处其中之后,这种震撼之余的无力感油然而生,虽然不清楚这些舟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目睹了大到龙舟,小到渔船,皆是葬身于此,心中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便是老道人也站在一处只剩下半面船骨的渔船旁,看着支离破碎的木质残骸,石化的痕迹从地面蔓延到整个船身,触手后并非木料腐朽后的质感,而是介于金铁与磐石之间的脆感,老道人看到不少古书典籍,有关沉舟戈壁的事情也是数年前在半部不知何人所撰写的传记中看到一些只言片语。
之后他又查询了一些资料,不过所得到的信息却是寥寥无几,关于沉舟戈壁的记录也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拼凑,不过已经聊胜于无了,他记得那些文字中关于此地的描述,最多的便是那两个字,死地。
老道人长叹一声,又是一脸的苦笑,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够亲身体验那些字里行间记载的玄妙风光,说实在的,关于沉舟戈壁,他知道的也并不算多,其中的种种辛秘,更是模棱两可,心中没有担忧是不可能的。
不过瞧着游侠们一个个勇往直前的样子,毫不畏惧,他又有些释然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身为游侠,畏畏缩缩,踌躇不前,可不是该有的风格。
“倒是让这些年轻小子们给比下去了,当真是有些丢人现眼了。”
老道人自嘲了一句,不再犹豫,大踏步往前走,起初大家还沉寂在这些舟船残骸的震撼中,只是一路走来,见的多了,反倒是见怪不怪,后来干脆在休息的时候,便躲在这些舟船的阴影下纳凉。
董崇山之前还跟在弓叔身边,问这问那,只不过弓叔不是一个言之有序的人,想到什么便说上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又闭口不谈,有时候话还总是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董崇山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话太多了。
老道人倒是很喜欢这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几乎是知无不言,所以董崇山这些日子便常常绕着老道人转悠,小家伙总能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老道人也是乐得回答,当然了,若是实在是无法回答,老道人也会摇摇头,表示自己能力有限。
或许是因为董崇山的关系,队伍中的其他游侠也跟着一口一个“道爷”的叫着,他们并非是见识浅薄的蠢蛋,老道人之前的一手神通,着实令人折服,再加上他的博闻强识,一些游侠也会过来请教问题。
老道人来者不拒,渐渐地在这些游侠中混出一些名头,引来不少敬意,不过老道人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行人当中卧虎藏龙,很多不显山不漏水的家伙才是真正的高人,与他们相比,自己其实也就是一个半吊子,不值一提。
老道人是见过山上风光的人,年幼时走南闯北,也曾意气风发,认为千山万水都在自己脚下,可是一路走来,看过了许许多多天资卓绝的手异人,见识了不知多少福缘深厚的天启者,他有过心灰意冷,有过迷茫无措,也曾认为自己根本不适合这条路。
可是让他义无反顾坚持下来的,却是那些平凡无奇的游侠们,就像是身边的这些人,常常口无遮拦,嘴里没有一句干净话,甚至还会有些莽撞,更有甚者还会做些无理取闹的事情,可是他们对于脚下的路,哪怕看的不远,也可以说的鼠目寸光,却走得极为踏实。
所以老道人觉得,与这些人为伴,倒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至于山顶上的风光,他也不会那么在意了,走一步看一步,挺好。
老道人的本事叫掌中山河,也就是道家的圆光术,只可惜他只有半只脚踏入山门,天赋有限,到了这个年纪,也只能是半个手异人,所以那个手段使起来有些吃力,而且还有诸多限制,若是换了一位正宗道人,以圆光术手观山河,自然无需咬破手指,以血浓于水的旁门左道为引,影像也会更加清晰,山河之地,如掌中方寸,断然不会百丈之后,后续无力,甚至还有其它妙用。
不过饶是如此,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身边那些游侠也是发自肺腑的赞叹,活到这个年纪,他已经想得明明白白,有些事,强求不得,山上的风光再美好,也不是自己的,倒不如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总有一天,他能领略到属于自己的良辰美景。
董崇山从一处舟船残骸处跑回来,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只可惜断了一截,他稍稍用力在脚下的岩石上敲了敲,竟然崩裂成数段,散落在沙地上,他叹息一声,摇摇头。
那些舟船中还有不少这样的遗物,尤其是那些品相不错的兵刃,瞧着便让人眼馋,只是大部分已经不堪负重,支离破碎,还有一些尚且完好,只是石化严重,稍稍用力,便是眼下这般下场。
“道爷,你说的那句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董崇山扔掉手上的断剑,抬头看着老道人,他依旧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