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勾连,烟雨朦胧,街上已经有了些江南小镇的秀气,只是铜牙镇的街巷,到处充斥着市井小人的市侩相,便是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神色间也是满眼警惕与提防,似乎在这个小镇,随时都会出现背后捅刀子的人。
街上的行人不多,三三两两,毫无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淅沥小雨的缘由,换了艳阳高照的日子,依旧是这样不冷不热的场景,大抵也只有酒肆花楼会出现人声鼎沸的现象,沿着街巷走过,时不时地便会有人从身边的铺子里被认出来,不是欠了钱,就是惹了事,大都被打得半死,倒在一片泥潭中,无人问津。
一条青石路面上,一驾厢车疾驰而过,厢车并非是木牛流马牵引,而是货真价实的马匹,马身上覆盖着简单的甲胄,背上突兀的立着一面旗帜,上面书写着“闲人避退”四个大字,在铜牙镇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向来只有人让马,从来不见马让人。
尤其是挂着这样的“行马旗”,便是撞死了人,也是天经地义,只能怪那人不长眼,挡了马的道,若是惊扰了马匹,兴许还要赔付一大笔钱,再定一个抄家之罪,所以,但凡是有这样的马匹路过,行人皆是向两边退散,低头行礼,目不直视,一些有眼力价的,甚至干脆跪倒在地上,匍匐在那里。
行马旗是铜牙镇及其周边小镇独有的一种标旗,主要目的是征集周边美人美酒,但凡是被选中的美人美酒,家门口都会贴上一张财神像,不日便会有专人来此接人拉酒,届时若是少了人没了酒,便会迎来灭顶之灾。
铜牙镇的财神,与其他小镇故老相传的财神还不大一样,依着聚宝镇周边的传统,大多商贾会以土地爷作为财神供奉,而另有一些小镇,也会有传承已久的规矩,供奉相应的财神,图一个大吉大利。
铜牙镇的财神,面黑如碳,一手攥着一个血粼粼的颅骨,一手端着翡翠杯,赤着上身,唯独腰间缠着一条镶金带银的丝绸,哪怕是逢年过节,也不会黏在家家户户的门上,只有镇长府邸出来挂着行马旗的旗使,才有资格决定哪家哪户可以悬挂这样的财神,私底下,大都叫这种财神为鬼财神。
触怒了鬼财神,哪怕是小镇上的权贵,迎来的也只有家破人亡,一驾挂着行马旗的厢车,通常有两个旗使,共同行事,旗使向来有恃无恐,在周边小镇说一不二,不光是悬挂财神的事宜,若是听闻一些对镇长不利的言论,也会执行杀鸡儆猴的事情。
厢车前路面上有四人穿着蓑衣,并排而行,雨水滴落在斗笠上,溅起一团雾气,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四人微微侧身,让开一条道,厢车疾驰而过,巨大的木轮压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坑洼处水花溅起一人高,淋了四人满身。
车前站着一人,扬起手中缰绳,回身瞧了四个身影一眼,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柄长刀,刀刃对外,已经出鞘,那四人若是没有及时闪开,大抵已经血溅当场了,挡了旗使的路,便是对鬼财神的亵渎。
沿街铺子里,有几个家伙探头探脑,神色古怪的看着街上四人,心中暗骂四人愚蠢,不知不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都不知道。
子语掸了掸蓑衣上的水花,看着不远处的宅邸,雨点稀稀拉拉的,渐渐稀疏,只是入秋之后的风,已经带着不少寒意,一场秋雨过后,更是寒气逼人,少年又是裹了裹身上的蓑衣。
韩云少冷不丁的说道:“子语,你跟之前那个大和尚认识?”
子语摇摇头,“第一次见,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出家人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是这样杀伐果断,谁受得了。”
韩云少奇道:“既然不认识,那个大和尚为何还要如初咄咄逼人,就好像是仇人相见一般,一个出家人有这么重的杀心,不多见啊。”
随即他恍然大悟,大和尚为求证道,以禅定的手段化身双面佛,一边砥砺佛法,一边又顺乎本心,日积月久的杀意终于抑制不住,要么与一人证道,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要么便是在小镇大开杀戒。
大和尚的化身,大抵是十恶中的瞋恚,属于最难琢磨的意造者之一,未免过多杀戮,大和尚只能退而求其次,以一人之性命,换万人之性命,当然,也有可能是瞋恚的化身嗅到了子语的炁息,大和尚别无选择。
其实从始至终,大和尚根本没有掩饰神色间的杀意,尽管和颜悦色,本心却是极为纯粹,这也是为何子语从一开始便知道大和尚的目的。
说话间,四人来到那处宅邸,高墙林立,楼阁高耸,与小镇周围的建筑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院墙内隐隐有鼓乐声传出来,丝丝入耳,据说宅子里的乐师皆是小镇周边最好的,只不过所奏之曲,皆是古往今来的靡靡之音。
墙根下蹲着一个老者,掩面而泣,哀叹连连,身上衣衫已经湿透,显然淋了很长时间的雨,他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无助的坐在那里,看着宅子紧闭的大门抹眼睛。
子语上前一步,摘下头上的斗笠,遮在老者头顶,轻声问道:“老人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秋雨绵绵,寒意入骨,淋坏了身子可是不得了。”
老头家像是没有听到问话,又似乎是听到了,却是并没有理会,只是痴痴傻傻的坐在那里,神色满是悲切,像是要说给旁人诉苦,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户,一辈子务农为生,从来没有与什么人闹过矛盾,一向和和气气,前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