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处高阁宅邸的屋顶上,一个红衣女子盘腿而坐,手中拎着一个巴掌大的酒葫芦,同样的赤红色,与女子相映成趣,女子仰头,灌了一口酒,一头青丝被一根红绳系在脑后,随风摆动。
女子抬头看着满天星辰,神色间有些惆怅,她又灌了一口酒,仰头时瞧见身后出现一个男子,正微微低头冲着她笑,女子对于男子的出现丝毫不意外,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男子却是摇摇头,“不胜酒力,可别耽误了稍后的正事。”
女子便自顾自的又是喝了一口,笑了笑,将酒葫芦放在身旁,双条手臂撑着身子,微微后仰,淡然说道:“你们老张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怪胎,三兄弟中,你那个哥哥是个逢场作戏的老手,你那个弟弟,也是结交了不少酒肉朋友,唯独你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滴酒不沾,有些不合群啊。”
男子耸耸肩,有些歉意的说道:“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又跑到酒肆犯浑去了,多有得罪,今日开罪了主子,吓得魂飞魄散,大抵没有十天半个月,缓不过来了,日后你倒是不用担心他再去骚扰了。”
女子依旧是声音平淡,轻声说道:“说实在的,若不是主子让低调行事,你那个弟弟,怕是早就埋骨荒野了,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我家老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折腾,整日担惊受怕,这次回去了,最好给你那个弟弟提个醒,省得日后真的暴尸荒野,无人问津。”
男子皱了皱眉头,手指微动,袖子里划出一柄一尺来长的利刃,晶莹剔透,柳叶状,夹在手指间,不过只是晃了晃,又凭空消失了,男子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张桂兰,他们终究是我的家人,希望你不要随意出手。”
“原来你也有家人啊?”女子看了眼身边男子的微微晃动的手指,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那还真是有些让人意外啊。”
女子身边的男人,叫张淼,是张家三位公子之一,当然,蚍蜉镇众人心中最多的印象,还是张家最不得势的二公子,同样是跟在张老爷子身边做事,大公子张森几乎是一手遮天,生意上的合作大都是由大公子出面,而有些腼腆的二公子往往只是做一些散碎小事,东奔西跑,忙忙碌碌,瞧着风光无限,只是大多风头其实都在大公子身上。
当然了,相较于大公子的玩世不恭,三公子的冥顽不灵,这位奔波不停的二公子,倒是很受许多底层百姓的喜爱,小镇上有一句玩笑话,说是张家的二公子喜好跟泥腿子厮混在一起。
张淼抿嘴一笑,眼神中的不快一闪即逝,他知道身边的女子没有恶意,否则他那个混蛋弟弟也不可能活到今天,他同样看向天幕,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语气顿了顿,说道:“我娘临死的时候,还爱着那个男人,这些年,那个男人其实待我还不错。”
女子摇摇头,大抵是觉得这个男人没救了,冷冷的回道:“至少没将你扫地出门,还给你找了一个活计,帮着张家跑前跑后,是不错。”
张淼没有否认,也没有附和,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发呆,蚍蜉镇的许多人其实都知道,张家二公子的出生其实是一个意外,那时候的张家还没有发迹,张老家主在外面做生意,回来的时候竟然带回了一个女子,那是一个乡下丫头,挺着一个大肚子,张老家主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告诉张家所有人,这是张家的二奶奶,以后就住在府上了。
张老家主的原配倒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对于这个怀有身孕的乡下丫头也算是仁至义尽,没多久,那个被张家家主带回来的女人产下一个男婴,其实整个张府上上下下,对于那个外来女子颇有意见,一些下人还替夫人鸣不平,觉得一定是那个乡下丫头勾引老爷,甚至以肚子里的孩子威胁老爷,想要以此来飞上枝头变凤凰。
张淼打小便受尽了白眼,尤其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背地里总是欺负他,还威胁他不要将这些事情说出去,否则便将他赶出张府,后来,张淼的母亲病逝了,张淼也渐渐长大,能够为张家做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张家上下的意见才小了一些,再后来,张家大夫人,也就是张森的母亲,又有孕在身,只是产下张垚的时候,过世了,张家老家主深受打击,所以对于这个小儿子格外疼惜。
张家三位公子的关系有些微妙,张森与张垚一母同胞,对于同父异母的张淼很是排斥,尤其小镇上又有一些流言蜚语,觉得张淼是来抢夺张家遗产的,故而年纪尚幼的张垚都会常常在父亲面前告他那位二哥的恶状。
可是张垚的出生又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让张森无法接受,哪怕是张老爷子一再强调这是一场意外,不过张森对自己那位三弟,打小就不待见,受了欺负的张垚又会跑到张淼那里哭委屈,只是事情一过,又再次对张淼冷嘲热讽。
张家的故事,张家自己都说不清,小镇上的那些外人便更说不清了,不过流言蜚语总是不少,直到张家借着战争贩子渐渐崛起之后,这些闲言碎语才少了许多。
张淼看着身边红衣女子,会心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桂兰,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并非是询问,只是一句叹息,蚍蜉镇斗米酒家,原本的斗米村一夜之间只剩下父女二人,其中的悲欢离合,眼前的这个女子历历在目,说起来,他们二人皆是同病相怜,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张桂兰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