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先是怔了好一会儿,呐呐地,觉得说不出话。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对慕藉咆哮道:“慕彻死了?!你说慕彻死了?!”
一夕之间,不,只是短短的后半夜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彻醉酒猝死?可笑!昨晚上他只顾着看贤妃罗氏,根本就没有喝酒!滴酒未沾!
箭疾复发?绝对不可能!采枝明明已经用银针为他护住心脉,些许点刺激,岂能那么容易要了他的命?
最最最重要的是,她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那么随便就死掉?
“把你的话吞回去,我的慕彻没有死!他怎么能死?前几天他还跟我说,让我只管攒好嫁妆,其他的,一切有他……把你的话吞回去!吞回去!吞回去!吞……”
咆哮怒吼的声音戛然而止。
慕藉拧着眉头轻叹一声,拂了拂被捏皱的龙袍,挥挥手斥退梁伦。接过被手刀劈晕的素素,打横抱起,想送她回合黎宫。才走到门口,忽地顿着步,对候在门外的梁伦吩咐道:“你去请三皇子过来……”
所以,当素素再度转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宫外颜府,在汐晚楼自己的闺房里。床前守候着茗妍、裴氏,以及颜老太。
见她醒转,颜老太挥手,斥退儿媳妇和丫鬟。一双锐利清明的眼,只直直地盯着孙女儿看。
素素仰着头,看着熟悉的、久违的,自己的床,还有床顶粉色的纱帐。泪水扑簌簌夺眶而出,无声地滑落眼角,趟过鬓发,滴落枕上。“啪”一声。一如她心碎的声音。
“祖母……”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欢儿无悔!”
“你……唉……”
颜老太走了。
素素笑了笑,唇角扬起的弯弧,落寞如勾月。闭上眼,屏息凝神。
三清圣主带着千年不变的慈爱笑意,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仙钟圣鼎齐鸣、香烟云雾缭绕。嗡嗡的念诀声中,慕彻端跪在蒲团之上,接受戒录加持……
“茗妍!茗妍!准备马车,我要去祁阳的三清观!”
素素大喊着。一股脑儿跳下床。趿着鞋子在屋里乱蹿,拿衣服找梳子,一时间竟觉得只有两只手。完全不够用。心下只不停地念着:慕彻,等我!等我!
而她却不知,自从在宫里被梁伦劈晕,直到方才醒来,已然过去整六日——期间颜家人一直用méng_hàn_yào阻碍她转醒。
当初卫护送她来到慕彻出家的祁阳三清观。已是九月初。
“大姐,相见不如怀念……你真的,要上山门?”初卫问她。
素素点头,深吸一气,提敛裙裾,徒步上山。
初卫见此情形。便也不再多问。叹息着摇了摇头,跟上她。
秋雨绵绵,石阶路滑。
“小心!”初卫伸手搀了她一把。见她跌跌撞撞,连路也走不稳当,索性俯身,拍着自己的肩膀,对她道:“上来。我背你。”
素素揉着刚刚磕疼的膝盖,咬着唇。摇头拒绝。只搭着他手臂,坚持自己走。
初卫心叹一声“何苦”,唯有张开手臂护她周全。
三步一滑,千辛万苦,总算到了山上。未及初卫与守山道士交涉,素素径自放开嗓门大喊:“慕彻!你在哪里!我是颜素素,我来找你了!快跟我回家!”
初卫忙捂住她。
只不过,到底是为时晚矣。守山道士已然明了他们来意,又怎会轻易放他们入内?
初卫一声轻叹,对素素低吼:“快跑!”话音未落,身形已弹闪开去,接连对守山道士出招,生生为她拼出一条畅通大路。
素素怔在原地。直到初卫过招间隙又对她喊“快跑啊!”才回过神,冲进山门,沿着预示中所见的山道奔跑,一路来到山坳的茅庐外。慕彻,就住在这低矮却整洁簇新的茅庐里。
她想上前叩门,却觉得脚下千金重,再迈不动分毫。唯有竭力大喊:“慕彻!慕彻!你快出来,我是素素,我来接你回家!”
茅庐没有一丝动静。
她等了很久,才鼓足勇气推门而入。屋里一应生活用品齐全,唯独主人不在。失望地重又退出屋子,回转身,却见一人傲然站立索桥桥头。
月白法袍随风猎猎,衣袂飘飘,俊逸庄严如九天神邸。
“慕彻?!”素素上前,双手紧紧抓在他双臂之上,抬眼注视着他,恳切道:“跟我回家吧,好吗?”
慕彻已经“死”了,他已经摆脱了“楚王”的身份桎梏。她和他的未来,也许会更容易,更无拘无束,也会更幸福……
慕彻面容不改,无喜无悲,无嗔无怒。掰开她的双手,捏诀作揖,平声道:“无量天尊。贫道法号‘轻尘’,不是慕彻,小施主,你认错人了。”
“轻尘?这算哪门子法号?明明是个女人的名字啊!”素素失笑,指着他的脸,指尖沿着他的面部轮廓勾勒一圈,道:“别闹了好吗?假死也玩过了,出家你也玩过了,玩够了就跟我回家去吧,好吗?”
慕彻仍然一本正色,不为所动。“贫道乃是出家人,尘世之中,并无贫道的家。小施主,你要贫道归往何处?”
素素眨了眨眼,呷嘴,沉吟道:“是了,你的楚王府已经被慕年榕占去了……”忽而又笑道:“没事,反正那也只是一座府邸而已。等咱们回京,再重置一座更大更豪华的就是了。你跟我回去,我总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你就跟我回去吧,好吗?”
她自顾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