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日,杏榜发布。誊抄名单传来,细数之,凡受金玉良缘捐资救助举人一十七名,中贡士者有二。
指尖叩着桌上一十七份铭志书,素素心思晦涩。
公孙渺的排序,比她先前预测的,整整推后了五十个名次。
她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她不确定,往后一两年之内的人事,她是否还要继续预测?或者,她根本就不该预测人事,只偶尔看看天事,才是洛翎伤情泪最正确的用法?
可是,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且行且看吧!收敛心思,寻了个妥当之处,将铭志书与书法诗画收藏起。
再回汐晚楼地面,只见颜诺已在等她。“可否,借爹爹些银子?”他撩着茶盏盖儿,问得很小声。显然,心里尴尬至极。
素素了然。却因难得见他羞赧之色,不由扑哧失笑。从前他绝然辞官时,她告诉他,辞官就没俸禄了,他可是面不改色地说“自己闺女,坑就坑了,不丢人。”
“不知爹爹想‘借’多少?”她也很小声地回问他。
颜诺伸出五个指头,皱眉想了想,又曲下去俩。见她还不表态,他迟疑着,又曲下无名指。
“二……”
“二百两倒是有,可都是些散数的银票,爹爹且等我片刻。”她趁势接话,也不待他矫正数目,自去了楼上书房。
素素自然知道,颜诺只想借二十两。而且她还知道,他借银子,不是为与高中了的学子门生吃酒庆贺,而是想给落第回乡的贫穷学子们送点路费盘缠。
借出去这钱,她也没指望他能还上。只希望能让他多接济几个学子,他心里也能好受些。
再者说。男人在外,随身没带几个钱,总归也是不方便。从前她没给他另外送钱,一是他尚不需要,二来,轮也轮不到她操心——上面不还有老太太和裴氏呢么?
今日既他自己开口借钱,那也就另当别论了。
取了十两、五两一摞子小额银票,装了满满一荷包。
颜诺接过荷包,高挑着眉头,道:“若是爹爹还不起。可怎么办?”
“好办呀,那就罚爹爹给欢儿当一辈子爹爹,如何?”她佯装天真地说着。给他沏了盏新茶。
颜诺听着,不由想起诸多往事,只觉对女儿不起。眼眶酸涩,泛起微红。
素素有所察觉,忙道:“我瞧瞧。这茶里分明只放了茶叶,没放芥末啊……”
“你这丫头!”颜诺转圜心思,嗔她。又想赏她一个爆栗,抬起手来,却也只是拍了拍她肩膀。
而从他深褐眸子里,素素分明看到。他心里所想。他说她的体贴和善解人意,像极了她的娘亲,洛翎……
会试落幕。接踵而至是殿试。
四月下殿试皇榜揭晓,公孙渺列二甲第五名,赐进士出身。却比她年初预测时,提高了近二十个名次。
同日,慕藉连发三道圣旨。
“……封皇次女为慧庄公主。赐予新科状元郎田朴章,允其成婚……”
“……封皇三女为慧顺公主。赐予太尉公孙沧祚之嫡孙公孙渺,允其成婚……”
“……封皇五女为慧纯公主,赐予新科探花郎潭任宣,允其成婚……”
隔日,慕藉再度微服私闯颜府,直接闯到汐晚楼。说了一大通,明示暗示,让素素“赞助”他一笔经费银子。
因为最近几年有太多皇子、公主将要大婚、开府,开销巨大,他囊中羞涩。
素素顿时炸毛。你是皇帝,整个国库都是你的,你还向我一个小老百姓哭穷?生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将来养不养得起?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养不起,还想让我给你赞助?姐送你四个字:门都没有!
一番心理活动后,平整了情绪,睨着他,诚恳小意地说:“我区区一介深闺弱女,哪能有什么银子?每月倒是有三贯的例钱,紧巴着用,常也能余下个十几二十来文。皇上若是不嫌弃蚊子腿小,我便给您拿去?”
她这话,绝对是大实话。依着府中规定的份例,她每月的确只有三贯铜钱的例钱。至于成块儿的银子,那是分不到的。
若非如此,年前冬月里,她何至于要从瑞喜结余财产中抠出一叠私藏腰包?
她也很缺钱啊!
慕藉瞪着她,面色紫红如酱肝。那不屑神色,深深出卖了他的内心:十几二十来文,你打发叫花子呢?
不过这话,他却是没脸说出口。
素素回视着他,挑了挑眉,以眼神传达自己的回应:爱要不要,如果你是叫花子,我是连一文钱也不会给的!
慕藉气结。垂着眼脸,喝了好半天的茶,似在斟酌说辞。
正当素素觉得他不会再说话,打算去忙自己的事,他却忽地森然道:“别以为朕不知道,那间成衣铺子‘阖乐’,才开两月,门庭若市。想来,赚了不少银子呀……”
单一间新开的衣裳铺子便能做到如此,其他产业,可想而知。
素素从齿缝间蹦出一声鄙夷的冷嗤。道:“只怕皇上走错门,找错人了吧?阖乐赚钱是阖乐的事,您来找我要哪门子的银子呐?”
“那是你的铺子。”慕藉笃信地说着,心下窃笑,得亏年前听到那一茬儿。
“皇上这话,可着实太抬举我了,那铺子哪能是我的呀?”素素嘴上理直气壮反驳着,心下暗自庆幸,得亏早就把股份划出去,否则今天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慕藉老神在在,撩着瓷盖儿,斜睨着她,“不是你的铺子,怎用你取名字?别怪朕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