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她原有的嗓音,必能衬出此刻她心机深重的悠远意境。只如今,听着她撕裂如寒冬枯叶的声音,看不见她掩在帏帽下的容颜,便错觉是个八十岁的老妪在说话。
颜诺陡然挑高眉尖。
韦茉凌比之韦媚儿……有点儿意思!
“胜于蓝。”他意有所指地轻声回了一句,看着素素,眸光深沉。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半句,素素曾用以形容慕年楠和慕藉。今日颜诺便用后半句,形容韦茉凌和韦媚儿。
韦媚儿从十六岁开始奋斗,分明是慕藉后/宫诸妃中资历最老的,却到如今也只混到右贵妃的位置。即便当年允单二十万铁骑压境,慕藉宁愿重挑个来路不明的“三无花魁”做皇后,也不直接提携她这个唯一有已成年女儿傍身的贵妃。
可见,在慕藉心里,韦媚儿根本就只是一颗早已预定了轨迹的棋子而已,容不得半点变动。
换言之,韦媚儿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将来想母凭子贵,当圣母皇太后?简直是痴人说梦!看看皇贵妃杨柳依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韦茉凌的境遇,和她姑姑,是似而非。
虽然姑侄俩都是未婚先孕,仓促之间被随意抬进宫,也都为时任皇帝公爹所不喜。但,她们的境遇必会不同。因为她们选中的男人不一样。
所以说,敌对归敌对,更多的时候,素素却不得不佩服韦茉凌。佩服她挑人的眼光。和高瞻远瞩的前瞻性。
慕年枫和慕藉,完全不一样。在慕年枫心里,仍为“爱”留有一方净土。因为爱着韦茉凌,为了让母亲也接受她。他可以听从一个外人的劝诫,向母亲讨好卖乖。
因为爱韦茉凌,他可以弃前途不顾,勇敢地向极具权威的爹提出赐婚请求。
因为爱韦茉凌,舍不得她受辱,他可以得罪父亲精心为他选定的护驾人,在蜜月里接韦茉凌入宫待产。
因为爱着韦茉凌,这些年,慕年枫做了不少“傻事”。甚至容忍会和他争帝位的潜在对手慕年楠的悄然崛起……
但。受她和公孙琦晗洗脑过的慕年枫,还是真正爱着韦茉凌吗?后来的爱,还纯粹吗?
素素眼前不自觉又浮现多年前,在傅氏陪嫁的田庄里,远远看到的那一幕。纵然面容掩饰在帏帽下,无人可见,她仍然牵动唇角,无声地笑了笑,高深莫测。
若说慕年楠的一举一动,能完全逃过公孙琦晗和慕年枫的眼。她是不信的。
想来,公孙琦晗之所以能容忍慕年楠崛起,是因为,她早已挖去了他的根基。
慕年楠的“根基”,就是韦媚儿的娘家,韦家。
一个无根无基的人,谈何安生立命?一切自以为周全细密的筹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而已。
那种孤独无依的境地。素素曾经身临其境地体验过。
万丈高楼入云霄。一朝坍塌成废墟。其中摔得最疼的,必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公孙琦晗这是想让慕年楠做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呐!
素素再度无声地笑了笑。
“爹爹便说。我已经坠楼身亡,如何?”低靡的嗓音,说着骇人的话语。直透着中秋时节未寒的凉意。
颜诺惊了一惊,忙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咱们颜家人都不会弃你不顾……”
他是怕她哀莫大于心死。他怕她失了活下去的意念。
素素抬手制止他。她终于知道,颜家人对她是真好。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等到她真出了事,哪怕是平日里对她总有一股子无名仇恨的裴氏,也会为她流泪。
所以,她深深地明白了一个事实。她是故事的主角不假,但她的舞台,不在这超廷斗争,而在于平凡的家庭生活。
有她,或者没有她,对这个朝代的新老更迭,没有半分影响。她想以死障眼,让那些以为夺到了她,就能得到慕藉青睐的人明白,他们根本就错了。
夺位想从她身上下手,一切都是徒劳!
至于报仇……
等到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她再捡个便宜,有何不可?
“欢儿有些想娘亲了,想回去娘亲生活过的地方看看,行么?”素素稍微抬起一点点眼脸,看着颜诺,郑重其事地问道。
她的根基,除了爹的家,还有娘的家。
事实上,她的第一想法是去祁阳。但一想到自己如今这般容貌,与慕彻,只怕真是应了当日初卫那句话——“相见不如怀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回红香院去吧。
素素心想着,情绪惆怅。便又惋惜,当年重生时,晚了那么一步……
颜诺垂眸,沉默良久,微微颔首。素素见此,无声地笑了笑,轻道一声“谢谢”,诠释七年来对颜家人照拂她的感恩之心。
“过了今夜再走……”颜诺背她离开地宫,小声询问她意见。
“嗯。”素素在他肩头蹭了蹭,点头答应。她也还有些事,尚未安排妥当。
颜诺送她回房,安顿下她,正要离去,她却突然问道:“爹爹觉得,晋王当年诳韦家二郎入红香院,和皇上带您去时,一样吗?”
颜诺收着下步子,回转身,对她笑了笑。扭头离开。
素素也微微扬起嘴角,无声而笑。无需明言,他们都知道一个成语——东施效颦。
而且,如今的她却难免怀疑,当年慕年松诳韦英杰入青楼,也是皇后公孙琦晗的阴谋。
据慕年松酒后吐真言时所说,分明是他认识韦茉凌在前。韦茉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