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虽然人到了豫王府,却没什么话要对慕年柏说。慕年柏是去苦寒之地的皇陵过凄苦日子,抑或是留在京中当个富贵闲散王爷,都与她无尤。
她来豫王府,也只是过来和他打声招呼而已。
慕年柏坐在主位,沉默地喝着茶,似乎也没有话要对素素说。
待丫鬟换过一轮茶,素素也就起身告辞,“祝二哥此行一路顺风,小妹告退。”
粗糙的嗓音,如期震慑了慕年柏。
“你……”慕年柏迟疑着,抬眼看向她,又看了看她身旁的采枝,最后看向下首的序旸。
序旸默然不语。
素素勾了勾嘴角,无所谓地道:“小病而已,无甚妨碍,用了药,过些日子便能好。”
慕年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
眼见已无话可说,素素率采枝和序旸出了花厅。
慕年柏顿了片刻,提步跟上,送她出门。
一行人行至花园栏外,陡然听闻一声娇喝:“嘿!”凌风破空声疾飞,随即便是哗啦啦一阵大动静。
显然,碎了不少瓷器。
素素蹙眉。
堂堂豫王府里,敢如此嚣张跋扈的女子,只怕除了王妃宇文氏,再无第二人。
可她不是怀孕了么?怎还能在此挥鞭练武?
打眼看慕年柏,只见他目光平和沉静,半分没有紧张的情绪。
这……
素素心下豁然了然,携了采枝的手,佯装若无其事。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去。行至王府门口,她正要上马车,慕年柏忽然低声喊她,“福贵郡主且慢,可否借一步说话?”
素素看了一眼采枝和序旸,点头。
“此去皇陵,山高路远,只怕此生再难回京……”慕年柏挑眼看西边。幽幽道。
“二哥可是在京中还有事未妥?”素素淡漠地直言。
慕年柏喃喃收声,点了点头,收回西望的目光,又看向北边。那是皇宫所在的方向。喟然一叹,怅怅地道:“为兄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无事未妥。”
素素乍闻此言。陡然眉梢倒立。
这是什么话?
远的不说,单是他上有母亲,中有胞妹,家里还有两个妻妾,怎么就能说是“孑然一身”?
然而转念一想,他所指的“孑然”,只怕是“心”。
“二哥原不必离京。”素素意有所指道。
慕年柏收回视线睨向她。扬起唇角,笑了笑。
这苦涩的笑容,使素素不由又想起除夕那夜收到的他的信——那时他以玉牌为信,求她护他家人周全。
而今想起,却是惊觉其中疑点重重。
他的“家人”,何须她出手相护?
他所指的“家人”,又是哪些“家人”?
慕年柏突然伸手拍在素素肩头,意味深长地徐徐道:“冰雪通透如慧仁,岂不知‘成王败寇’的道理?”
“二哥你……”素素抬眼看他,满眼震惊之色。不敢置信。而看到他坦荡从容之色,她却不得不怀疑,他也参与了这一场夺位战。
可他一直是悄无声息的……
慕年柏摇头,“你早知我无意谋求那个位置。”
便是说,他并未参与牟位。
那么,又何来“成王败寇”之说?素素惋叹,道:“二哥有话,可以直言。小妹心头有诸多疑惑。”
她甚至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个性情最是淡泊的人,反而是心思最重的人。
慕年柏勾唇,无声地嗤蔑一笑。俯身。撩开帏帽外的黑纱,无视异变的容貌,平视素素双眸。安静地看着,足足看了一刻钟,似乎想要看进她眼底。
素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愣是半晌没想起遮避自己,就这样直直地与他对视。
慕年柏突然绽露笑容,放下黑纱,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素素的肩膀。“为兄走后,琛儿的婚事还需你多费心。”他轻声交代着,神态俨然交代临终遗言。
素素心下吃紧,眉峰骤然聚拢。
莫说慕绯琛是皇室尊贵的慧温长公主,即便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上有嫡母、生母和兄长在,她的婚事,岂容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置喙插手,干涉半分?
慕年柏的这个托付,好没道理……
“无论身处何处,名义如何,你我骨子里流淌的,都是慕氏皇族的血。容不得外人欺负慕家人,不是么?”慕年柏苍凉地说着,苦笑,又拍了拍素素肩头。
素素一惊未歇,又吃一惊。
什么慕氏皇族的血?她分明是颜诺的女儿,是颜氏女。这件事,慕藉和颜诺都亲口承认过。
而且,如果她是慕家人,慕藉又怎会几次三番想她嫁给慕年枫?
退一万步说,即便“人”会骗人,天狐老祖总不会骗她。
天狐老祖明明白白对她说过——“你的爹是颜诺。”
那么,慕年柏何出此言?
看他神态,竟是十分笃信……
慕年柏又朝北方看了一眼,神色复杂,喃喃低语:“最迟明日,咱们慕家,便会再添香火。”
“宣妃临盆了?”素素脱口道。
宣妃,便是韦茉凌。
早前依素素预计,慕年枫登基,册封韦茉凌的位份怎么也该在“贵妃”以上。却万万没想到只是个连主位四妃都不及的普通妃位。
“今晨我出宫时,正遇太医产婆赶往景芳宫。”慕年柏低声说着,回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豫王府”牌匾。
对于生产之事,素素知之甚少。况且,那是慕年枫和韦茉凌的孩子要出生,与她无关。再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