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怔怔的,看着素素匆忙的背影,恍然想起见面之初就想问的问题——这孩子是谁?
单从素素将这孩子的摇篮安置在自己的卧室,便可见,这孩子与素素的亲密非同一般……
子轩正兀自分析着,只听另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进得门来,来人直呼:“娘子,宽少爷该吃奶了。.”
来的正是歇息够了的采枝。
采枝未听见如往常一般素素的遥相呼应,不由有些担忧,抬眼往上首看去。
正巧子轩也抬眼看来者何人。
两相对望,看见彼此,二人不由的皆是一怔。
“陈姑娘。”子轩先回过神,微微拱手向采枝见礼。对这个救过他性命的“小恩人”,他心里一直是十分敬重的。
采枝讷讷地回神,忙福身见礼:“侯爷有礼。”子轩的样貌,她仍记得清楚。她方才愣怔,只是意想不到子轩会出现在此。
相互见礼后,无话可说的二人顿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直视对方,只好慌乱地错开了眼神。
“当年……”子轩顿了顿语气,迟疑着开口。
当年采枝救他性命,配药汤为他祛毒,照料他病情,对他可谓是“悉心至极”。
可他却是每每来无影、去无踪,从来都是一言不发,不曾向采枝表明自己的身份,甚至连一声“多谢”也没说。
他本心是出于保护这位好心救他性命的小恩人,恐她受他牵连。遭了暗中敌人的谋害。
但是,因当年未能当面道谢之事,事他心里一直心怀愧疚。
今时今日,当年危机已除。在此再见采枝,他便想向她解释当年事由,请她原谅他数次不告而别的失礼之处。
然而,他话音刚起,采枝也忽然想起来意,转向他问道:“喔,对了,侯爷可有见着我家娘子?”
听到“我家娘子”几字,子轩不自觉的眉峰一蹙,立时收住自己的话头。负手而立。道:“去了对面。”
采枝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轻抚胸口,暗自长舒一气。勉强地展颜一笑,对子轩福了福身。便转身去了对面。
往日常是她看陪杏花给容宽哺乳,素素则按时用膳。待素素吃饱,容宽也差不多吃饱,素素便可接手照看容宽,而她则负责收拾碗筷。
这是她和素素之间心照不宣的分工合作。
今日她睡得沉了,起得迟了一刻钟,不免有些担心素素一个人难顾两头,这才显得火急火燎。
听说素素已经送容宽去吃奶,她不由的放松心情。
去到对面,只见杏花正给容宽喂奶。素素则在一旁匆忙地吃着晚饭。杏花的女儿已经睡着了,躺在摇篮小床里,极是安宁。
采枝铺一进门,便看见素素伸手示意她噤声,用唇形问她吃了没。见她摇头,素素便示意她一起吃。
直到杏花奶完容宽,两人一直都是蹑手蹑脚地行动,生恐一丁点儿的响动,都会影响到两个孩子的进食和休息。
只等大小三人都吃饱,一起离开杏花的房间,采枝才敢小声地夸赞素素的牺牲精神。
素素脸红,羞愧地嘿嘿一笑。前几天采枝不在,她又不放心独自让杏花带容宽,不得已之下才琢磨出这套新的分工模式。
“你回来就好了。”她转向采枝,小声而羞涩地说道。语气中的如释重负,直引采枝噗嗤失笑。
“宽少爷,来采枝这里玩会儿,让娘亲歇歇。”采枝拍着手,温声哄着瞌睡连连的容宽,从素素怀里接过他。
十来天没抱,骤然接手,采枝不由感叹:“喔,我们宽少爷长重了呢。”
素素好笑地扭头看着他俩,失笑道:“有吗?”
她天天抱着,自然是觉察不出容宽每天成长的细微变化。
姐妹二人说有笑地往前走着,一时竟然忘了子轩还在这里。直到走到廊下,看见孑然而立的八尺身影,二人这才恍然回过味儿。
想起黄昏情景,素素心下颇有些尴尬,垂眸不敢看子轩。转身从采枝怀里接过容宽,对采枝道:“侯爷还未用膳,你且去准备些酒菜,另再请三婶儿腾间客房。”
采枝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疏忽了招待客人,对二人匆匆一福身,便退了出去。
素素一时不知该和子轩说什么,便只好干坐着,埋头一心哄逗容宽。
原本饭后她都要带容宽去散步半个时辰,待他消食后才哄他入睡。今日稍晚了会儿,容宽便不停地打起嗝。
素素又是紧张又是心疼,牵强地朝子轩笑了笑,带容宽出门去散步。
眼见外头天色已暗,子轩不放心,索性起身跟上,陪着母子俩。
时近月中,圆月明亮。
清辉散落一地,照在两个尴尬的大人和一个天真无知的孩子身上。
饭后散步,分明是属于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光,却被阴差阳错地演绎出无限冷清。
子轩不说话。
素素也不说话。
静默地走了很长一段路,素素只是重复轻轻拍抚容宽后背的动作,连往日常哼的不成曲的小调儿,也不再哼唱。
走到溪边时,子轩忽然落寞地说道:“此番回京,我会向皇上请求赐婚。”
素素闻言,怔了一怔,旋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而,点了头,她却忽然不知心下该作何感想。
是该为子轩的成熟和大义而欣慰,还是该为他的无奈和血仇而同情?
末了,也只能在心底叹息。
曾经生死相护的兄弟情义,随着彼此身份和地位的改变。终归是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