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了早春的料峭寒意,未及盛夏的炎炎酷热,正是冷暖怡人的时候,这样晴朗的夜晚,哪里凉了?
素素心思一转,恍然想到他所指何意。
“是有些凉的,”她点了点头,眸光里一片了然:“前儿库里送来几匹新布。想来,作件御寒的披衣褂子倒是不错。”
慕藉哈哈大笑两声,背起手,踱着步子走了出去。神态间颇有些无妄的志得意满。
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素素暗自吐舌嗔一句“幼稚”,折身往绣房去。
后两日,小丹子代她到龙锡殿送了一套中衣,并告知慕藉:“龙纹绣工太过复杂繁琐,小翠绣不了,便不绣了。若是皇上觉得少不了龙纹,可以让针线局的人再加工一番。”
慕藉瞪了瞪眼,心里到底还是欢喜,撇下小丹子,自个儿回卧室去呆了大半个时辰。再出来时,若无其事似的,赏了素素一些赤金、金镶玉的首饰。
小丹子强忍笑意退出,一回到合黎宫,便绘声绘色将他的反应转述给素素。
素素面上勉强笑了笑,心下对他无比同情。
他是皇帝,冷了热了自然少不了合宜的衣裳。何以才得了一件半成品的中衣,便眉开眼笑,迫不及待试穿上?
因为这是他“女儿”送的。
那么多亲生子女,竟无一人想到为他做件衣裳。“难怪听说我为颜诺做了件衣裳,他就念念不忘,一而再地提起。”
沉吟一句,起身去了书房。
同在非无院一样,她的书房,不许底下人踏入半步。因而,她将这些天慕藉假借各种借口赏下的金银珠宝首饰等通通收在此处。
三尺见方的乌木大箱,已填了大半。
在古代,男人考科举,常会说“书到用时方恨少”。
而对女人而言,便是“钱到用时方恨少。”与人私交赠送礼物,采买自己喜欢的衣裳首饰、打赏丫鬟仆妇,哪一样不需用钱?
她嫁去允单,自然会有嫁妆。可和亲公主的嫁妆大都是银钱等死物,不如铺面、田庄这些,还可以再生财。
而且,嫁妆虽是私产,却都有礼册登记,她用起来也不如私房钱方便。
“难怪老太太喜欢管这项叫‘体己银子’,可不就是体贴自己的么?”素素失笑,给新物件上了册,合上箱盖。
看着册子上数量大致相同的金子、银子和玉器,素素会心一笑:“想得倒挺周到。”
又过了些时日,许是因为慕藉赏赐合黎宫的次数频繁了,难免引起旁人嫉妒。
也不知是慕藉使了什么手段,或是因着之前素素的冷淡对待,那些个“虾兵蟹将”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曾再到合黎宫来逞威风。只是在外头嚼嚼舌根,“很不小心”地让往返龙锡殿和合黎宫的小丹子听到。
小丹子心思单纯,气不过,便于她们争吵起来。一条毒舌,把宫女骂得毫无招架之力,灰溜溜走掉。自己也惹了一身气回到合黎宫,阴阳怪气学完外头宫女当时的音色容貌,还不忘愤恨一句:“自己没本事,得不到皇上宠爱,就会嫉妒咱们。唧唧咋咋,吵死人了,恨不能拔了她舌头才好!”
素素放下花剪,笑着道:“人家那是故意触你霉头,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想恶心咱们呢。”
“就是就是!”
小丹子觉得有理,迭声点头附和,殷勤地递上帕子。
素素就笑他:“也就是你,还傻傻地冲上去与她们对掐。你一生气,岂不正如了她们的意么?”
小丹子这才恍然大悟,垂着脑门子,暗悔自己当时没想明白。
人家想惹你生气,你风轻云淡一笑,全不往心里去。如此,想气你的人没气到你,可不得气到自己?
“这就叫‘自食其果’!”
小丹子捏着兰花指得意洋洋地?了一句,却见宫女晚菊小跑着过来,慌张道:“延泽宫里来人,请您过去。”
延泽宫,住着太后杨氏和一众位份较高、膝下无子的太妃。
素素瞥向小丹子,意有所指:“你倒是未卜先知了。”
太监和宫女各为其主,相互对掐,事情原本可大可小。如今连太后都出面了,可见有人想把事情做大。所谓自食其果,只不知小丹子要吃的是甘果还是苦果!
“走吧,我与你同去。”
撂下帕子,整了整衣裳,素素当先走去。
在这合黎宫中,她年纪最小,却事事承担责任不推诿,爱护手下人从不含糊,因此颇得宫女太监们的敬重。
除了晨荷。
延泽宫在合黎宫东南方向,位居后/宫正中,是历代太后、太妃的养老之所。与中宫正殿长春宫遥遥相望。长春宫,是历代皇后娘娘的寝宫。
打素素进宫起,太后、皇后等人还未召见过她,慕藉也从未命她去向她们请安问好。今日是她入驻合黎宫后第一次走出大门,去见太后,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看过宗谱,素素知道,太后杨氏原是先帝爷的容妃,膝下无子。她却想不通,既不是皇后,也不是圣母,何以慕藉要封她做太后?
不过这些倒也不重要,现在于她而言,值得庆幸的正是杨氏不是圣母。
毕竟不是亲生母子,太后在处理她的事情上,就不好太过驳慕藉的面子,免得与他生了嫌隙。这样,她所面临的刁难,总也会少一些。
行到延泽宫外,自有鞋女进去禀告。
素素趁机提点小丹子:“待会儿太后问话,自有我替你挡着,你只闭紧了嘴巴当哑巴。莫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