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店家命人送上点心吃食,汁汤醴酒,以供众人品尝。
待众人稍微平静了一些,议论声也小了一些,店主这才登台,与众人寒暄了一阵,着重称赞和感谢了申生一番,这才有请申生登台。
申生登台向众人作揖行礼,而后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是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微微沉吟,而后道:“今日诸君能至此与跃一会,跃实在不胜感激欣喜,幸甚至哉。”
“吾得上天恩爱,幸得神农琴,不敢藏私,今日特邀诸君前来共观品鉴,还望诸君多多赐教。”
说完,再施一礼。
众人纷纷回礼。
而后,申生微微自嘲的笑道:“跃知诸君对此琴或有疑虑,跃亦如此,至今尚不敢相信,跃何德何能?竟然能得上天如此抬爱?”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不免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
毕竟在天命为至高准则的社会,神农琴这种至宝,应该是公认的有德者天子或者方伯诸侯才能得到,像申生这种众人眼中商人,哪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得上天恩赐?
说句实话,就这张琴,坐实为神农琴之后,若是申生真心存歹念并且拿出来运作,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都不是一件难事。
神农琴代表的天命虽然和九鼎相比差之远矣,但是绝对不是普通人或者小国国君能居有的。
它代表的是虚妄飘渺的上天和圣王的认可。
此时虽然只有天子敢自言知道天命云云,但是这并不代表一些强大的诸侯不希望得到天命的加持,恰恰相反,只要是强大的诸侯就没有不想窥伺一下天命的。
楚庄王问九鼎就不说了,齐桓公葵丘会盟之后,想封泰山,禅梁父,自言:“寡人北伐山戎,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而乘车之会六,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
敢自比三代受命,齐桓公这个想要得到天命的加持的心,几乎犹如久旱之欲逢甘霖。
神农琴这个噱头也就申生敢这么玩,其他商人你就是借他十个胆他都不一定敢这么玩,万一操作失误,是要死人的,而且是死全家的那种。
而且此时的人也是笃信天命,在天命上作手脚,很少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神农琴是小,但是神农琴后面代表的天命却不得不让人心生敬畏。
所以,台下的诸人虽然轻笑,大致是因为听到申生说的话然后带入到申生的角色之中,或是笑申生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虽然如此,却也不敢相互非议,举头三尺有神明。
然后,只听申生接着道:“跃自知无甚才德,故而心常有狐疑,以为此琴或非真神农氏之琴也,然又听其音,观其迹,不似虚假,故而今日特请诸位贤良博闻之君子前来一鉴,若非神农氏琴,跃自珍之,若真神农氏之琴,必是上天假跃之手以献于圣王,故而请诸君不吝赐教。”
申生这话说完,立刻引来一片叫好声。
不少人激动的大呼,“虞君高义,我等敬服之。”
能不敬服吗?若按正常有钱人的心理,得到这种宝物,要么自己偷偷的藏起来自己欣赏,要么以为晋身之资,自己把至宝拿出来让众人瞻仰,而且还自己出钱宴请众人,这种事也就申生作的出来。
申生笑着压压手,示意众人不要那么激动,然后接着说:“此琴诸君皆可近观,只不过一次只许一人前来,还望诸君理解,此琴若非真神农琴尚则罢了,若真乃神农氏琴,万一有损,我等万死难赎其罪。”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在坐的所有人纷纷出言表示理解。
于是,申生先请有巢居上层的贵人下来观琴。
值得一提的是,有巢居二层都是些富贵人家,既有姬郑、王子带这样的顶级贵族,又有曾经落魄,后来依靠经商而积家资数百金的士阶层,总之一句话,都是贵族,没有一个是白身。
作为大奴隶主上层统治阶级中的一员,申生维护自己所属阶级的利益是本能,他可不会搞什么无论尊卑一律平等的事。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是商人,但在其他人眼中,他可能是出自没落的贵族之家,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谈吐修养是无法作假的,这是日积月累在相应的环境中才能熏陶出来的,而且别忘了他配玉挂剑,这些东西远不是那种依附于贵族的商人能有的特权,所以,即便他现在是商人身份,别人一眼也能看出来他是个贵族。
当然了,二层的这些贵族都是有巢居的店主安排上去的,毕竟申生对二层的很多人其实并不熟悉,更谈不上认识。
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人气,若用后世的话说,这叫流量。只有流量上去了,他才能坑到人。
别人都不认识你,想要挖坑让别人跳,可能吗?
杀熟,杀熟,若是不熟,掏出刀子的时候,别人就已经心生警惕了。
所以,申生今天是在这里先混个脸熟,等搭上天子的线之后,把天子忽悠住了,扯着天子的虎皮当大旗,然后就可以尽情的挥动屠刀了。
这样想想,申生都有些不自觉的微微舔了舔嘴唇,他觉得他腰间的那口屠龙宝刀已经是饥渴难耐了……
不过,话虽如此,申生还是一派从容,施施然让出位置,让有巢居二层的贵人一一前来观琴,辨明真伪。
其实,哪有什么好辨的,申生作的这么逼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