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寄予出了洛府,正要去追洛仲,却发现洛仲就在前面等着他。
洛仲是背对着他。
他看不到洛仲的表情。
洛寄予疑惑道:“管家,我正要去追你,幸好赶上了。”
“洛大侠,我在洛府待了多久了?”洛仲没有转过身,背对着他问。
洛寄予也发觉今日的洛仲不同于往日。或者说,此时的洛仲不是他的管家,而是“暗器王”何九。
洛寄予道:“十几年了吧。”
何九低声笑道:“十五年两个月十一天。这些年我看着小姐长大,你虽身在江湖,却不想搅入江湖里的是是非非,想教田田武功,却不愿意教你们洛家的‘洛神剑法’。于是便让我教她轻功,好让她逢到洛府家中有难,有逃命的本事。”
他笑的有点奇怪,似笑非笑,道:“田田天赋不错,我很想将自己的暗器功夫教给她,将她作为我的衣钵传人。但这孩子天xìng_ài玩,习武不专心,轻功练的马马虎虎,你也不责怪她,还装作不知情,任她淘气任性。”
洛寄予听他提到女儿,一脸溺爱,道:“这丫头不知江湖险恶,我也不想她接触这些东西,也是我对她保护的太好,导致这丫头越来越难以管束。”
何九倏地叹道:“可是我的伤病不能拖了。当年我受了别人暗算,中了‘醉花阴’,功力损失大半,一身暗器功夫丢了七七八八,拿手的绝技也无法施展。如果我能解了‘醉花阴’的毒,你说该多好?”
洛寄予沉吟道:“想必何兄一定有办法了。”
何九背对着摇头道:“我怎么会有办法,此毒唯有解药才能解,而且解药独一无二,旁人可配不得。”
他突然转而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洛寄予笑道:“洛某毕竟没有中了‘醉花阴’,夸夸其谈,信誓旦旦的说辞,不过贻笑大方罢了。”
何九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当年若不是你救了我,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江湖中人,有恩必报,但也有宵小之徒。我见过太多是是非非,大侠我是不想做,但我也不想做有恩不报之徒。你说,我该怎么办?”
洛寄予道:“何兄已经有了计较,又何必问我呢?”
何九微叹道:“我真不想我那徒弟恨我。”
他终于转过了身,道:“但我别无选择。”
他话音一落,洛寄予就看到一道剑光。
一道如梦的剑光。
剑光是柔的,朦胧的,唯美的,亦如美轮美奂的美梦。
人都贪恋梦。
贪恋美梦。
梦中的美梦。
心中的美梦。
谁舍得?
谁能舍得?
人人心中都有无法割舍的梦。
舍了这个梦,就如同舍了命。
舍了难以割舍的梦,人还在,却也死了。
心死了,人不就死了。
但肉身活着,还在尘世里备受痛苦的煎熬。
那倒不如一死。
一死了之。
痛快一死。
洛寄予心中有没有无法割舍的梦?
——他有。
他能够舍了这个梦?
——不能。
既然无法割舍,就不能舍,不忍心舍。
所以,他不会舍。
这剑光就是梦。
他看到了剑光,也看到了剑光里的梦。
——他的梦。
他怎么面对这剑光?
他又怎么面对剑光里的梦?
——他舍不得梦。
——他贪恋这梦。
——他却碎梦。
梦碎了,剑光也碎了。
剑是碎梦剑,却被洛寄予碎了剑光里的梦。
明月心收起“碎梦剑”,赞道:“洛大侠果然深不可测,小女子万分佩服。”
洛寄予含笑道:“姑娘的剑法也是厉害,江湖之中,怕也难逢敌手。”
明月心扬声道:“今日请洛大侠指教一番。”
洛寄予微微摇头,道:“老夫很久没有碰过剑,今日也没有带剑,也不想动剑。”
明月心道:“小女子却很想领教‘洛神剑法’。”
“好。”洛寄予口中“好”字刚出口,他就掠到了一颗树的枝头,折断了一根树枝。
他人还没有落地,手里的树枝劲气激荡,枝叶乱飞,只留下了光秃秃的一根枝条。
他就拿着枝条现在那里,云淡风轻,含笑对着明月心。
那是枝条,却也是剑。
他的功力已经到了以枝条为剑的境界。
明月心眼光倏地一闪。
她想到了不可思议的事。
以洛寄予如今的功力,他怎么会被人偷袭受了伤,又为何会在“焚心圣手”的威胁下毫无还手之力?
她心里仅仅闪过瞬间的念头,就不再思量。
她来的目的只要达到就好,至于其他的事,与她毫无干系。
洛仲已经将洛寄予从洛府引出来,那边想必已经动了手,这边也不能给洛寄予回府的时机。
尤其一个以枝条为剑的洛大侠。
但洛仲不会动手。
他的功力大打折扣,动手也不过是聊胜于无。但他受了洛寄予的恩惠,若是动手,怕是于心不忍,心中难安。
所以,明月心必须自己动手。
她从不考虑是不是洛寄予的对手。
她的剑动了。
“碎梦剑”激发着如梦的剑光。
洛寄予又看到了剑光里的梦。
那是他的梦。
他刚才碎了梦。
但这次却是明月心碎梦。
如梦的剑光自动碎了,碎成了千片万片,纷纷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