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冉听那人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家这个老爹绝对属于一个战争狂人。
人家当朝天子和众位大臣都想过天下太平的日子,你怎么一个劲的喊西征、西征,当真是太平日子过腻了吗?
萧大将军十五岁从军,历经百战,军功无数,从一名步卒直做到官居二品的大将军,自然知道打仗意味着什么。
可他为什么还要力主西征呢?
萧冉想不明白,那人却是知道的。
“大将军说,不战必危!”
“不战必危?这话真是我爹说的?”萧冉把脑袋向前凑了凑。
远远看去,这两人有点窃窃私语的意思。
那人略微抬头,看着萧冉的眼睛说道“小将爷,你已在此地十年,对胡人可曾了解?”
萧冉想了想,心说那十年我并不在这里。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如果告诉此人自己不过才来了一月有余,说不定这位本身是谍司,表面是裙带王的家伙,那双一直藏在暖裘里的手便会冒出来,然后给自己来一刀。
萧冉摇摇头。
那人倒也没觉得奇怪,像萧冉这种牧羊奴,能接触到的胡人不过是那些来去如风的狼兵罢了。要想真正知道那些主宰草原命运的贵族是怎么想的,还得是郡马这种身份的人。
而当年萧大将军却是知道胡人的想法的。
至于萧大将军是如何知道的,还要从萧大将军出任镇边军大将军说起。
在萧大将军没来镇西关之前,镇西关几乎年年被胡人破关,以至于到了每年胡人东犯的时节,那些边军里便有开小差当逃兵的。
倒也不是所有的边军都开小差。要知道,戍卒临阵脱逃,家人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大多数守关将士还是能恪尽职守,拼死力战。
无奈,狼兵马快箭利,王朝边军力战不敌,兵败之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人蜂拥入关,将关城洗劫一空后便长驱直入,杀向一马平川的米粮之地。
狼兵一路上烧杀劫掠,搞得王朝大地烽烟四起,生灵不安。且历年如此,如四季更替一般准时。
于是,金銮王朝宝座上那位,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便下旨西征。
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可以东犯,我们也能西征。
说到这里,那人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了。萧冉不用问也知道,挡都挡不住,还找上门去打,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萧冉猜的一点也不错。
边关将士数次西征,除了靡费物力,又让草原上多了无数游魂野鬼之外,连胡人的一匹马也没缴获。
皇朝震怒,除了将西征无果的边军将领交兵部查办外,就是下旨将萧大将军调至镇西关,充任王朝镇边军领兵将军。
圣旨上写的明明白白,“镇守边关,拒胡人于边关之外”。这意思是告诉萧大将军,只要把边关守住,胡人进不来便好。
萧大将军也是倒霉,甫一到任,便遇到狼兵来袭。
此时关城已是残破不堪,别说用来抵挡狼兵,就是萧大将军带来的数万步卒也无处安置。
可要出城应战,自己手下这些匆匆应招的步卒搞不好就成了狼兵追逐猎杀的猎物。可不应战,连关城城门都已破碎的关城,又怎么能挡住如狼似虎的狼兵。到时候,无非还是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穿过关城,如入无人之境。
可今上有旨,拒胡人于边关之外。
萧大将军权衡利弊后,对那些新近招来的边军步卒说道“不战必死,战,或可生。”
意思就是,临战逃跑,不但你自己要被砍头,就连你的家人也要受牵连。
而拼着性命不要,和那些胡人干一仗,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置于死地而后生。
此言果然不假。
此战萧大将军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全程冲在最前面。而他身后那些刚刚放下锄头便拿起刀枪的步卒,看到自家将军不惜命,便也把自己的命当做是捡的,现在就权当是还给老天爷一般,一个个如狼似虎一般冲杀着------
此战,边军将士死伤过半,斩狼兵上千。
狼兵退。
战报报至朝廷,那个坐在金銮宝座上的人竟激动的站了起来,满朝文武也是唏嘘不已。
多少年了,那座豆腐块一样的关城第一次成了铜墙铁壁。
激动之余,那个宝座上站起来的人便挥笔书下一匾——雄关如铁。
而萧大将军也擢升为金銮王朝镇边军将军,秩三品。
这一年,萧大将军年仅二十八岁,真正的少年得志,前途无量。
萧冉听得入迷,全然没有觉察日已西斜。
这些陈年往事,想必老秀才等人和自己说过吧?只是,自己从那个“萧冉”那里继承的记忆少之又少,哪里还有这些事情的影子。
那人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萧冉觉得有点奇怪,他所说之事,好像不应该这般惆怅啊。
“若非如此,大将军或许还活着。”
“听你这意思,我爹是飘了?”
“末将不懂小将爷的意思。”
萧冉赶紧又说道“哦,我是说,我爹是不是得此殊荣,便得意忘形了?”
那人瞪了萧冉一眼,说道“大将军岂是那没数的人。”
萧冉心说一次次违背上意要求西征,有数没数他自己知道。
“朝廷恩威有加,大将军便寝食难安,唯恐辜负皇上的圣眷------”
那人告诉萧冉,狼兵退去后,萧大将军便亲自带领边军和发往边关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