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要不要?”大将军举起那葫芦摇晃了几下。
“不要!”杨玄嚣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但凡被大将军冠以好酒名头的无一不是极浓极烈的凶货,放在北方的寒冬时节自己也能喝上几口,还可暖胃暖身。但在这南方温润的暖春时节,一口下去反而舌喉遭罪,倒是不喝也罢。
“毕竟只是个娃娃,品不来……品不来也罢!”大将军嘴角一提,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起来,这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情形,倒也不输那驰骋沙场的豪迈男儿,仰面接口,将葫芦中的烈酒抖落得一滴不剩,大将军才悠哉道:“从你我在炎乾极北边陲相遇算起,先是在炎乾帝国经商一年,而后南下云燕帝国做了一年梁上君子,最后继续南下大启帝国一路乞讨为生来到此地。现在终于是时候啦!”
“是……什么时候?”杨玄嚣一愣,已觉不妥,缓缓移开视线装起傻来。
大将军撇了撇嘴,慢慢道:“你不是一直都盼着这一天吗?”
“我不明白!”杨玄嚣摇了摇头,心中实则早已了然。
“你大爷的,都这时候了还给老子装傻!”大将军抬手就将啃了一半的鸡架子砸向了二少爷胸口:“你当老子吃饱了撑的去偷散仙商会的储物指环?要不是那启灵境的掌柜少根筋,老子早被飞剑剁成几十块了!”
按照二少爷自己所说,他从小就对那些玄乎其玄的鬼神异志颇有兴趣,自觉比那圣贤之书有趣千百倍。常常偷跑出去,混入酒肆茶楼中听那些说书的艺人讲述方外修士御剑飞空逍遥无忧的玄幻轶事。实在荒废了学业,也没少被父母责骂,却从没打消过这份兴趣。好在家中还有一位常年在外行商的叔父,一有时间就会给他来上几一些飞剑斗法,屠鲛斩鲸的段子。杨玄嚣听得奇趣无穷,也渐渐萌生了拜入仙山,习得那种种玄幻手段的愿望。但各大修真门派收徒皆是严乎其严,真真的万里难挑其一,是以普天之下凡人亿万万,只有那些凤毛麟角般的练气士才能被视为仙人享受着至高的敬仰与供奉。
三年下来,少爷早已不止一次地流露出对于修真世界的向往。可他每每直抒胸臆时,黄大将军却总会煞有其事地抛出一句“还不是时候。”杨玄嚣倒也不较真,从没开口问过何时才是时候。这当然是因为他已经深深的习惯了和黄大将军生活的日子,虽然其中的经历听起来不怎么样,但事实上他很想享受这些日子。
“但是……你才是我的师傅!”杨玄嚣垂下头,摸了摸胸口。隔着那脏兮兮的衣服,是一枚用线穿在胸前时刻不曾离身的圆润指环。这是大将军早早偷来用作储存行李的工具,虽然一直交由二少爷报关,但直到此时才表露出老人的本意。
“扭捏个屁!老子没什么能教你的了!”黄大将军摆了摆手,狠狠道:“你若再犹豫不决,就别去了!”
杨玄嚣咧嘴一笑,道:“去!干嘛不去!等本少爷学些本事,再来找你!到时候带你玩遍金城江边的所有花魁!”
“出了青远,你再往南一百七十六里便是清凉山四物门的所在。”大将军不以为意,慢慢说道:“找到陆光汉,送上你胸前的储物戒指,你就能成为正式弟子!”
杨玄嚣站在原地,还想说些什么,可始终也开不了口。
“就这样,老子要睡觉了!”大将军也不管他,拿黑布一蒙脑袋,很快便没了动静。
杨玄嚣轻轻勾起一丝微笑,盘腿在地上小坐了片刻,这才重新起身,转身而走。
……
绕到县城外不远的一处树林,二少爷寻了条小河,脱了个精光后纵入其中,一番洗刷干净才爬上岸来。将穿了一根黑线挂在胸前的那一枚材质不名式样古拙的戒指取下,戴在了食指之上。只一翻手腕,掌中凭得出现了一套崭新的衣物。却是一套白净若雪的儒生长衫,若要说人靠衣装,倒不如说杨玄嚣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洗净刷白之后,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美男子,一张标准的美人儿瓜子脸润白如玉,一双比美貌女子更好看的凤目剔透深邃,黑发高盘以木簪束之,白衫折扇翩翩而动,七尺之身修长康健,整一个文质彬彬的大好青年才俊。
“玄清剑,玄青涧,吾将御剑跃涧……云雾松,忘忧石,偷得浮生安闲!万仞劫,九千年,招摇弹指挥间……玄法决,奇神通,安得逍遥似仙?”半哼半念间,二少爷已经往南边走出了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