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原城侧桥头堡。
对方坚持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要长啊。达布罗一边嚼着刚出炉的面包一边想着。
相比在家那会儿——哪怕是在中境大军营帐那一会儿,这里的伙食实在是差到让人难以想象。
说来也是,本来蔬菜肉类等不易储存的东西都是从望原城、望原村中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现在已经陷落……不过,这也能说明,四界河对面的伙食要更差一些。
达布罗让手下的士兵统计过对面一天之中炊烟升起的次数;
在刚刚夺下桥头堡的那会儿,炊烟一日升起三次;
没过几天,一天只能够见到两次炊烟;
前段时间,炊烟每天只会升起一次;
而今天……按理来说已经到了对面吃饭的时候了,可依旧没有见到烟雾升腾。
按理……同样按理来说,对面的粮食早就应该消耗殆尽了。
“达布罗大人,锅已经架好了,您要不要再和大家一起吃点面汤?”白猿在指挥室的门外说道。
“好。”达布罗点头,起身走了出去——能吃饭的时候就要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人生信条。
“大人,有件事情我一直都不明白。”白猿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着,“一直以来您都神机妙算,说什么什么准,可这次咋就……”
达布罗知道他所指代的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对面支撑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一些。
按照达布罗的推算,对面在几天前就应该已经彻底断粮了;而他们依旧能够生火做饭——这总不可能是在浪费柴火吧?
“白猿……你要知道,就算是再聪明的人也会有失误的时候。”达布罗摇了摇头,“没有人是全知全能的;就算是历史上比我更加有名的大英雄们,他们也或多或少有犯错的时候。”
“我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能撑这么长时间的……”白猿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儿讥讽的意思,“难道说您估测的他们堡内粮食的数量有误?”
“这倒不太可能。”达布罗的步伐快不起来,白猿只好放缓速度:“我感觉他们应该是用了一些……更加丧心病狂的方式。”
“丧心病狂?”白猿差点笑出声来:谁能比达布罗还丧心病狂?
之前放回俘虏到对面的桥头堡中已经够让白猿咂舌的了;没想到达布罗后续还有更缺德的手段。
比如,深更半夜让弓箭手潜伏到对面桥头堡附近,往里投射火箭;
亦或是,趁着对面炊烟升起的时候,把装在木桶里的屎尿放在投石机上,对着对面扔过去;
相比之下,顺风的时候把做饭的铁锅安置在观察哨、让香味飘过去折磨对方,已经显得很厚道了。
“不要笑,白猿。”达布罗的语调近乎在感慨,“我们以前所经历的事情并不多,也称不上多么凶险;只有在这种绝境中才能够体现出人求生的意志。”
“求生意志?”白猿有些听不懂,“这和他们的粮食耗尽了有什么关系吗?求生意志又不能当饭吃……”
“但求生意志可以把原本不能当成饭的东西吃下去。”达布罗指正道,“你可还记得前段时间他们所发动的那场无谋的袭击?”
“就是半夜里面一大堆乌合之众过来偷袭对吧?”白猿不屑,“东境的士兵们战斗力就只有哪样?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王都那边屡战屡胜的。”
“那场战斗之中,东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攻占这里。”达布罗说道,“他们想要做的,其实是选一个比较体面的死法。”
“诶?还真的是送死啊?”白猿惊讶地转过身来,“他们的脑子坏掉了?”
“不,恰恰相反,那是他们所能够想出来的唯一办法。你可记得他们在事后回收了士兵们的遗体?”说到这里,达布罗的脸色阴沉得很。
“这不是当然的吗?”白猿一头雾水。
“再联系一下我刚才所说的‘战斗意志’。”达布罗不想把那么“灭绝人性”的话语直接说出来。
白猿的疑惑很快就从他的那张瘦脸上消失,随即转换成惊恐:“那些人该不会把……”
“要不然他们不可能支持这么久,不过也快要到极限了。”达布罗略微伸了伸下巴,“继续走吧。”
可怜的白猿,这会儿吓得腿都在发抖了。
之前作战的时候也没见他害怕成这样;可能这种事情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吧。
但实际上,这样的事情在史书上并不缺少记载;如果说他能够多看一些书籍的话,应该不至于惊讶成这个样子……
“这种事情,不要对士兵们诉说,权当是我计算有误。”达布罗从白猿的反应之中快速思考到了这一点——这可太影响士气了。
“当……当然。”白猿连连点头,腿脚一软,差点直接摔到在地。
两人登上了观察哨;数十口大锅正分散在石板地面上,二百余名当值的民兵正围绕着这一口口大锅坐下,粮食的香气顺风散布开来。
目前在城堡中留守的,大部分都是民兵——那些正规军老早就撤离了。
经过对桥头堡内部情况的仔细调查之后,达布罗认为这里完全用不上两千人来防守;
相比东境士兵的艰苦朴素,中境士兵要求则刁得很,吃不得苦,对于达布罗这一个贵族的后裔也远谈不上多敬重;还是民兵好用。
因此之前达布罗就将这些一个比一个能吃的“老爷”大部分送走了,只留下了约五百人保证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