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田齐的建议,和连有些疑惑,而且舍不得从王庭拿钱出来奖赏三部将士。他迟疑不决,面露不喜,认为田齐所献三策并无出奇之处。
田齐心中一叹,觉得和连与檀石槐相比,真是天差地远。如果是檀石槐听了他这三策,会立刻明白计策背后的用意,算清利害得失,哪会如和连这般犹豫。
田齐也懒得与和连解释他的计策,直接另献一计道:“若大王不愿震之以威,示之以恩,也无妨。方才那三策不算,田齐还有一计,可助大王坐稳王位。”
和连急忙问道:“何计?”
“萧规曹随,示之以弱。凡事依照父王所留制度去办,而且遇事多征求东西两部头领弥加和柯最意见。”田齐微笑着说道。
和连更加不满,皱眉说道:“这算是哪门子计策?”
田齐详细与和连分析道:“弥加、柯最,统领鲜卑一部,又是随父王于微末之时的老臣,威望无两。既然大王不愿展露锋芒,那便藏拙。平时以晚辈之礼待之,事之如父,以亲情感化其心,得其相助。有他两人真心相助,大王万事无忧矣。”
“每事征求他们意见?我岂非形同傀儡?”和连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不敢跟弥加和柯最耍大王脾气,但也不愿放弃权柄,事事任由他们决断。
田齐叹息一声,暗自替檀石槐悲哀。可怜檀石槐一代人杰,却虎父犬子,后继无人。
田齐贴近和连耳边,轻声说道:“我这是想让大王以退为进,而非害大王成为两人傀儡。他们两人向来互不服气,只要大王把决策之权让出来,他们两人必起争执。大王从中调和,不要轻易表态支持一方。他们两人为得大王支持,肯定会争相讨好大王。如此一来,大王便可左右逢源,拉一方,打压一方。久而久之,大王威信倍增,其他贵族头人岂敢不服?”
和连闻言甚喜,这才放过田齐,轻轻夸赞了他几句,转身而去。
田齐初步取得和连信任,心中一松,正想寻找一处角落稍事休息。却见赫连芳贴身侍女撒娜走进灵堂,来到他身边,悄声说道:“居次悲伤不止,郁郁寡欢,阏氏请您过去劝解一二。”
田齐故作犹豫,回复撒娜:“大王因居次所献汤食而亡。居次心怀懊悔,我也难逃其疚。我留在灵堂,尚且如坐针毡,何况居次?”
撒娜急忙提醒田齐:“娥元萨满说,居次孕期不足三月,坐怀不稳。悲伤过度,恐有,恐有流产之危啊。还请督尉想想办法。”
田齐叹息一声,摇对苦笑道:“我尽力试一试吧。”
撒娜心中一喜,拉着田齐出了灵堂,来到赫连芳休息的营帐之内。
田齐进到帐内,只见赫连芳坐于榻上暗自垂泪,尉迟氏束手无策,坐立不安,只不断哀求赫连芳不要胡思乱想。
田齐走到榻前,向尉迟行礼问安。尉迟拉住田齐,苦苦哀求道:“你快想办法劝一劝她。她这个样子,很是危险的。”
田齐正待上前,只见萨满娥元亲手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田齐猜测,必是静心安神的保胎良药。
田齐故意伸手相接,打算亲手给赫连芳喂药。
田齐在后世接触过草原上仅存的萨满传人,知道一些萨满的禁忌。萨满的药并不像医生开的处方药那般简单,需要唱萨满歌,跳萨满舞,其间绝不能让外人干扰。田齐出于好奇,曾经拼命将萨满传人灌醉,与他探讨过其中原因。
据萨满传人所言,萨满歌舞并不简单,似乎有催眠之效。萨满给病人的药物中也多含有致幻成分。萨满边歌边舞,其实是一种催眠疗法,可以有效缓解病人心理压力,激发病人自身潜能。所以有许多病症,药石难医,萨满却能妙手回春。
但萨满医治病人之前,必须先催眠自己,就是所谓的“请神”,最禁忌有人打扰,否则前功尽弃。
田齐故意伸手去接药碗,娥元心中一惊,伸手阻拦,撒娜、尉迟氏等人也连忙出声阻止,一下子打断了娥元自我催眠的节奏。
娥元长叹一声,将药倒在地上,转身即走。田齐装作无辜的样子,看向尉迟氏等人,疑惑的问道:“萨满这是为何啊?”
尉迟氏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撒娜向田齐报怨道:“萨满的药,任何人不能触碰。萨满治病之时,任何人不得干扰。”
田齐尴尬的点了点头,向尉迟氏道歉:“还有这等禁忌?都怪田齐鲁莽,我这就去向萨满陪罪,请她重新制药。”
尉迟氏摆手说道:“萨满一天之内绝不会重复制药。”
“这可如何是好?都怪田齐鲁莽了。”田齐懊恼而自责的捶打去接药的右手。
尉迟氏安慰田齐道:“督尉不知萨满禁忌,也是无心之失,不必自责。”
赫连芳一直默默的坐在榻上,此时触景生情,更加悲伤,责怪田齐说道:“无心之失就不必自责吗?呵呵。恶果已成,再难挽回。”
赫连芳说完,再次嚎啕大哭。田齐、尉迟氏急忙上前安慰。
赫连芳哭声虽然被劝住,内心悲伤却有增无减,只觉腹间一痛,身下有血流出。
撒娜最先发觉不妥,急忙向帐外惊呼:“快请娥元萨满回来。”
赫连芳腹痛加剧,尉迟氏和田齐也察觉到了危险,急忙扶她躺下。
田齐望了望赫连芳身下染血的素裙,心中百感交集,呆愣无语。尽管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不想要这个孩子。但亲眼看到赫连芳流产,他还是隐隐心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