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还是来了。
暴胜之站在城头上,望着蜂拥而来的敌人,脸皮紧绷。
汉军的强大是举世皆知的事情,再说,汉国原本是他的母国,突然间,反脸成为敌人,从感情上也不好过。
“我们不是反汉国,而是反汉皇。”暴胜之口中低声呢喃着李敢曾经说过的话。
确实,现在的汉国之内,举兵造反者无数,这些人没有远大的理想,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就是活下去。
说到底还是被汉皇帝逼得走投无路了。
抵御外侮,刘彻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但除此之外呢?应该爱民如子,应该苦民之所苦,从这方面来看,刘彻不合格。
大理国多好啊,民众不愁吃,不愁穿,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明君?”暴胜之不容置疑地点头。
珍惜啊!
暴胜之回过头,目光所及,他的士兵目光坚定,但右手紧握兵刃,一副准备拼命的势头。
身后是无数的良田,是安乐的家园,家中有可爱的孩子,谁想破坏,首先要问过他们手中的刀枪!
“呵呵,主君说了,你们的性命很珍贵的,要保重,不要拼命。”
暴胜之轻笑着,目光再次投向城外,突然间,微微一愣,然后是一声音叹息。
“李广利,你终于还是来了么?”
“胜之!”李广利抬头仰望,以前的故友现在变成了对手,不由心生感慨,停顿了一下,郑重保证“投降吧,看在曾经的情义上,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呵呵,曾经的情义……”暴胜之哂然一笑,“还记得主君对你的情义吗?”
“李敢……”
李广利微微停顿,突然提高声音,“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国家大义,陛下大恩面前,广利只能把个人的恩怨放在一边,今日,就在战场上一见输赢!”
暴胜之大笑,声音中充满着嘲讽,“好一个忠义不能两全,不过,我家主君可不象某些人,他身为汉国的附马都尉,这份情,必须要还!”
“还?”李广利疑惑的反问“怎么还?”
“我家主君重情重义,今天就退避三舍,以还汉国的恩情!”
话一说完,暴胜之不再理会惊讶地张大嘴巴的李广利,右手一挥,大声喝道“走!”
这一个行动太过突兀了,别说城下的汉军想不到,就算守城的大理军,也怀疑自己听错了命令。
不战而退,弃城而去,退避三舍?
三舍就是九十里,很大的地盘了啊,难怪暴胜之可以大声宣布足够补偿汉国的恩情。
李广利很快回味过来,望着城头上如潮水一般撤离的守军,不由感叹李敢的厉害。
战争之时,谁能站在道义的制高点,取得的机率无疑会高很多。
汉国宣战的理由是大理不遵号令,杀害汉兵,心怀不轨,但经过今天的退避三舍之后,李敢变成了一个情深义重、感恩图报的翩翩君子,洗脱一切加之在他身上的污名。
“追!”
李广利犹豫了半晌,下令追击。
大理军在有序有撤退,但军中许多人怀着一肚子疑问,其中包括旺嘎。
他不明白为何不战而退,乖乖的让出几座大城。
在他认为,白马和邛都两城虽然在短时间内几经战乱,但经过修复之后的城墙还算坚固结实,至少抵挡汉军十天半个月的强烈攻击,可以消耗汉军的实力。
但每次询问,暴胜之只是淡淡地回答一句“主君说了,一里还一恩,就用这百里的土地偿还汉国的恩情,若汉军追来,从此之后恩断义绝,从此之后互为敌人。”
每撤退十里,暴胜之让人立碑标记,上边用红色写上几个大字往日恩情,割地还之!
大理军继续退,不知何时,一股莫名的悲愤悄然而生。
大理从来不侵占汉国的土地,不掠夺汉国的财物,早些时候还出钱出兵协助汉军攻击南越,现在呢?汉军恩将仇报,悍然入侵。
不知是谁开头,然后更多的人开始轻声吟唱
一里路啊,下了山;
秋雨里啊,秋风寒!
松叶落尽,
虫儿呢喃,
这是我们的土地啊,
几时再回还。
二里路啊,桥上过;
江水中啊,有条船!
浪花翻滚,
鱼儿飞跃,
那是我们的江河啊,
几时再回还!
呢喃之声越哼越响,然后汇成了一片,士兵们的目光先是伤感,到愤恨,最后是激昂。
退就退,把欠汉国的恩情还清,从此之后,各不相欠。
如果汉军再敢得寸进尺,踏进大理半步,那么,只有对不起了,先试试我们锋利的刀枪。
好不容易才可以温饱安宁,好不容易才安居乐业,你敢破坏,我敢拼命。
两天之后,大理军退到了不狼山,暴胜之大手一挥,下令大军安营扎寨。
旺嘎微微一愣,傻傻的问道“我们已退九十里了吗?”
暴胜之哈哈大笑。
三舍等于九十里,但是,有谁计较这些呢?反正做足了姿态,士气也充分调动起来了,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不狼山是大理面临汉国的三大关隘之一,是进入鳖县之前最重要的屏障,白马和卭都可以放弃,而不狼军绝不可失。
这里才是暴胜之的大本营,为此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二十丈一条战壕,五十丈一个堡垒,地面上有陷阱,草丛中暗藏毒刺,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