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孙德友还未回过神,却又听林启说道:“说起这成衣店,还请孙老板为我参谋参谋。成衣这种事,图样是其一,尺寸是其二。妆花缎做起来麻烦,不过也可以做些妆花绢、妆花绸嘛。唔,我还有一些染印工艺,也是可以试试的。你们做的衣服,穿起来太麻烦,也废布料,眼下天气渐热,我还打算做些薄衫……”
林启絮絮叨叨地说着,孙德友耳中嗡嗡作响,已是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暗道:“你这不是胡扯吗?”
但他又将林启所言,一一咀嚼,心中不由得愈加震撼。
旁边顾青亭心中震撼,却不比孙德友少。他虽不是做布匹生意的,但毕竟是商海沉浮一生,各种生意路数如数家珍。
此时听了这些,心中对林启的评价不由更高一层,再暗想他对徐峰的厚待。那天夜里林启说的“朋友”二字再一次浮进脑海,也更让人心动起来。
他拿眼看向孙德友,心中暗想道:“这样的条件,实在是没什么拒绝的余地了。”
偏偏孙德友不愿将女儿嫁给徐峰,许多年来这已成心中执念。
父母之爱子女,为之计长远。他嫌弃徐峰却不仅仅因他穷,却是因他武艺太高,为人又不圆滑。雁客徐铁当年的下场,前车之鉴呐……
又见今日提亲,林启侃侃而谈,徐峰却是一脸木纳,毫无灵气。孙德友心中不喜,一股倔强之气涌上心头。
我孙某,岂是会怕你威胁之人。
比做生意,我未必就怕了你个毛头小孩。
当下他脸色一沉,拂袖道:“那又如何?你便是王侯将相,也没有强让我嫁女儿的道理。”
林启点点头笑道:“孙老板说得也有道理,俗话说的好嘛,强扭的瓜不甜。就好比那秦氏酒行。我都说了,不用他赔,他非要赔。结果呢,也不知他冒犯了哪路神仙,被人家把全部家当都砸了。”
“可惜呀,我本来在还想,我也开个酒行,也酿点什么高纯度的酒,跟秦家比比,看看谁的工艺更胜一筹,可惜呀,可惜呀……”
“对了,我就了解一种蒸留酒的做法,孙老板也帮我参详参详?”
林启接下去说什么,孙德友已经没有再听进去了。
他只觉得,一腔的怒火夹杂着无奈,还有一些荒诞。
眼前这个人,不是个神经病又是什么,年纪轻轻的,无权无势,无才无得。
搞了个荒诞不经的牙行,拿了几张荒诞不经的文书,说了一些荒诞不经的话,就想吓住我?
但,自己偏偏觉得心下害怕。情系阴阳师
于三撇撇嘴,又低头看他那册子。
忽然他耳朵一动,听到颜怀对胡芦玩笑道:“傻胡芦,高兴不?一会又能看到你紫苏姐姐了……”
于三心中一颤。
脚下一抬,他就跟着那摇摇晃晃的主仆二人进了客栈。
客栈大堂里。
坐在轮椅上的林启,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徐瑶。
这一眼的一个瞬间,对林启来说,有些五味成杂。
两人的脸上,都只是淡淡的神态。
徐瑶眼里有一丝丝笑念,似在嘲笑林启也坐在轮椅上。
彼此都未在对方脸上看到情愫。
那一个夜里的默契与相濡以沫,终究也只是被各自深埋了起来。
移开目光,林启又想到江茹。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无咎,你竟然起来了?”
说着话,颜怀踏入厅堂,将手里的文书轻轻一挥,笑道:“你托我办的事,我可给你办好了,嘿嘿,不负所托。”
“辛苦子哉了。”
“诶,你我之间,客套什么。”
颜怀说着,看到徐瑶身后扶着椅背的白绣娥,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又掏出一张契书,却是递给了徐瑶。
他转头对白绣娥说道:“你这卖身契,我今天在户房给你改成了活契,但我可暂时不能还你。还给你,那是害了你。这样吧,我看徐东家身边也缺个侍女,不如就你来做好了。”
他也不管白绣娥与徐瑶是个什么反应,学着林启偶尔那不容置喙的样子,道:“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这边徐瑶拿着卖身契,转手便要递给白绣娥。
白绣娥却不伸手去接,只是愣愣得落下两行泪来。
“颜公子说得对,姑娘就是还了我卖身契,也不过是让我爹再卖我一次。”
她说着,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受,只是怯怯又说道:“往后,我就给姑娘你为奴为婢。能有个容身之处,也好过这样被卖来卖去……”
白绣娥此话说完,徐瑶微微叹息,捏着那张纸,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