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晨曦方沉声与季善道:“大白天的,一个个却不事生产,就知道混天度日,他们不穷谁穷?真的是让人又可怜又恨!算了,懒得说了,办正事要紧,冯叔,给我们带路吧。”
冯叔便应了一声“是”,带着罗晨曦与季善进了旁边的一条只能勉强供两个人并排行走的小巷子。
走出一段距离后,季善见罗晨曦脸色还是不好看,轻声道:“别气了,都说读书使人明理,可你看城北这个样子,能有几家人念得起书的,怕是一条街也找不出来一个识字的人吧?他们也未必就不想过好日子,只是见识有限,周围环境又糟糕,大家都耳濡目染,相互近墨者黑而已。若想要整改,怕是首先就得教化,让更多的孩子能读书识字才行,只这事儿别说一朝一夕了,三五年都看不到成效,总要十几二十年后,才能初步看到成效了。”
罗晨曦却是听得眼睛发亮起来,等她说完立刻道:“只要能有成效,我爹那个性子,别说三五年了,就算十几二十年,一样等得。善善,我回头就把你的原话转告给我爹,看他觉得可不可行啊,若是可行,我这也算是替我爹分忧了,看他回头还说不说我是个小傻子。”
季善见她笑了,也笑起来,“这么浅显的道理,府台大人未必想不到,怕是早想到了,只一时间不好开展。你还是别班门弄斧了,弄得回头府台大人暗想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竟然在他堂堂府台大人面前显摆,我可就闹大笑话儿了。”
“那我也要说,这道理若真浅显,旁人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呢?可见就是善善你聪明,能干,能想旁人之所不能想,我这眼光也太好了,随便交个朋友,都能这般好,啧!”
说得季善笑出了声来,“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两人说话间,冯叔已在一座低矮的小院子门前停下了,“小姐,沈娘子,就是这里了。”
季善见这房子比季家的房子都还要破,空气里还莫名飘来一阵阵难闻的气味儿,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罗晨曦也是一样,皱眉吩咐冯叔,“那你敲门吧。”
冯叔便敲起门来,“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那门当真是一拍便摇摇欲坠,还直往下掉灰,看得季善心惊胆战的,这有门跟没门有什么区别?
很快,便有人来开门了,却是个二十几岁,满脸苦相的男子,“谁啊……几位找谁呢,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男子却是叶大掌柜的次子,以往也是当爷的人,当然见多了体面人富贵人,可如今……苦笑一声,他们家沦落到这个地步,还往哪儿见体面人富贵人去?
尤其还是女眷,一看就是真正豪门大户的小姐奶奶,与他们家如今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季善见他长得与叶大掌柜颇有几分相似,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是叶大掌柜的儿子,道:“请问这里是叶大掌柜的家么?我夫家姓沈,与令尊是故交,劳您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听说了叶大掌柜家不幸遭灾后,很是难过,特意来探望的。”
叶二叶广没想到季善几人竟不是走错了地方,而是真来探望自家的,尤其季善还满脸的善意,他们家都多久没感受过来自故人的善意了?一时激动之下,差点儿就掉下泪来。
好容易忍住了,扔下一句:“那几位请进来吧,还请不要嫌弃寒舍简陋,我这就给几位请我爹去。爹,爹——”
将一行人让进低矮的门内后,便小跑着叫叶大掌柜去了。
不一时,叶大掌柜便让叶广扶着出来了,看清楚来人果然是季善后,眼睛一下子红了,颤抖着嘴唇半日才挤出一句话来:“果然是沈娘子,倒不想再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季善见叶大掌柜整个人老了十几岁都不止,头发也白了,腰也佝偻了,与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的聚丰楼大掌柜简直判若两人。
鼻子霎时也有些发酸,好容易忍住了,笑道:“好久不见叶大……叶老了,我有不少的话想与您说呢,要不我们进屋去说吧?”
叶大掌柜也强挤出了一个笑来,“好,那就请沈娘子与这位小姐屋里坐,只是寒舍简陋,家里又病的病,小的小的,实在不得闲收拾,乱糟糟的,只能委屈沈娘子与这位小姐了。”
季善自己倒是没事儿,就怕罗晨曦受不得,叶大掌柜家光看外表,便知道好不到哪里去,关键条件不好便罢了,收拾得干净整洁一点,好歹也让人看了心里舒坦些。
可父子两个连身上的衣裳都皱巴巴的,便可知屋里是什么境况了,毕竟叶太太与叶大奶奶都病着,还能指望谁呢?
遂与罗晨曦道:“晨曦,要不你先去马车上等我吧?不然就坐了车,四处逛逛去,我可能要在叶老这儿多待一些时间。”
罗晨曦的确有些不习惯眼前糟糕的环境,坐在马车上看着是一回事,真双脚踏上了,又是另一回事了,且也怕若自己在场,叶大掌柜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便笑着点了头:“好啊,那我先去马车上等你,我给你留两个护卫在外面啊,待会儿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说完便冲叶大掌柜父子点了点头,带着红绫与冯叔离开了。
季善目送她主仆一行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才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