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倾身过去,“怎么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朝我撒娇?”
杨麒儿紧紧抓着季衡的手并不放开,说道,“今年大年初一摔了一跤,我就知道我今年运势一定会很差。”
季衡道,“请了大师来东宫驱邪,你要想开些,好好养病,很快就会好的。我看你近来都不开心,是因为之前太累了吗?”
杨麒儿道,“并不是,大约只是运势差罢了。”
季衡叹了口气,“你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不会再同阿父讲了,是不是?”
杨麒儿听他这么说,眼眶又泛了湿,嘴里却说道,“阿父,你别乱想,没有什么事。”
季衡道,“那就赶紧好起来吧。”
季衡在东宫里留着宿了一宿,皇后在,便没让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前来,之后季衡离开了,因太子妃要来照顾太子,太子也婉言拒绝了,并且因此也没让太子良娣前来。
妾室张氏在太子去年回京时就接回了东宫,太子舱好,身体还些许虚弱,这日刚从衙门回来,就被告知张氏发作了。
太子在张氏所住的院子外面候了一晚,只听到里面女人的嚎叫声,在这痛苦的声音里,他手里捏着佛珠,默默地祈求里面能够母子平安。
帝后也派了人前来询问情况,照说只是一个妾室生产,帝后不必这般在意的,只是太子还没有儿子,太医又检查出来太子妃很难受孕,说很难只是没有说死,其实是几乎没有什么可能怀上孩子了,故而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便显得很重要。
因为太子身体虚弱,张氏又一直没有生下来,太子便被劝回了前院去,他这一日没有去衙门办公,脑子里回响着张氏哭号痛苦的声音,他似乎又回到了很熊小的时候,他以前从没有过这断记忆,但他这时候却突然想起来,杨歆儿出生的时候,他似乎听到阿父也是这般地痛苦地惨叫着,这声音让他十分痛苦恐慌,惶惶难安。
杨麒儿这日既没有吃下早饭,也没吃下午饭,在下午,有人跑来对他说,因为孩子在张氏肚子里憋了太久,状况很糟糕,张氏也出现了血崩,怕是要保不住了。
杨麒儿浑浑噩噩地跑到张氏的院子里去,大家要把他拉住,不要他进产房去,但他还是进去了,产房里是浑浊的血腥味,杨麒儿扑到张氏的床头去,他和张氏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毕竟相处并没有多少时日,但是,这个女人的温柔他一直记得。
张氏只来得及说“殿下,照顾好孩儿……”便断了气。
杨麒儿看着她变得惨白的脸,她头发凌乱,眼睛些微发肿,嘴唇干裂,这样的女人,当是不可能美的,但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趴在她的枕边想要流眼泪,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滴泪水。
帝后也很快知道了张氏难产而死的消息,张氏生下了一个男婴,虽然派了好几位儿科大夫前来,但这个男婴依然在第二天凌晨时候随着他的母亲而去了。
因张氏只是妾室,而这个男婴生下来才几个时辰就没了,故而是不能大办葬礼的,只是很简单地办了丧事,便去埋了。
杨麒儿让将那个婴儿的凶材和张氏的埋在了一起。
在这个时代,女人生产本就十分危险,婴儿的成活率也很低,有些人家生十个能够养活一两个的也有,张氏和男婴没有保住,虽然很令人悲伤,但并不是让人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兰芷楼。
皇帝将季衡搂在怀里,劝他道,“不要伤心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再为麒儿纳几个妾室,他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季衡并不是伤心,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这才四月,麒儿今年便病了两次了,又出了这件事,麒儿心里还不知道该如何难过呢,而且珍儿身子也很不好,总是在生病,太医说怕是养不大的。麒儿小时候也是受尽了苦楚,为何他的孩子,又要这样。”季衡低声说着,他知道自己不该在皇帝跟前说这些,让他也跟着心情不好,但是,他心里难受,脸上也并不能完全不表现出来,是以完全不说,也是让皇帝担心。
皇帝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的确是十分宝贝他们,但是他们渐渐长大了,皇帝便觉得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日子,他们要去自己经营他们的府垡庭,自己管自己的妻妾子女,自己承担生活里的痛苦磨难,只要成婚立府的,皇帝觉得他们就完全是成人了,他会作为父亲在意他们,但是,不会为他们负责了。
但是季衡不是这样,那种身为母子的牵系,让他总觉得没法完全放开他们,季衡理解皇帝,但是改变不了自己。
皇帝说道,“麒儿已经长大了,该他自己承受的东西,他便应该去承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君卿,你不能去代替他们承受这些。再说,要是这么点事,麒儿就扛不过来,又怎么做太子。”
季衡没有回答,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钦显,我何尝不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够不去想却是另一回事。”
皇帝便道,“朕不要你去想,你就不要去想。”
季衡看着他,摇摇头,不说话了。
皇帝为太子府送去了几个不错的美人,其用意不言自明,不过太子现在可没法在意这个,几个美人都被他交给了太子妃,皇帝送来的人,太子妃可不敢乱处理,便安排了院子住下。
因为张氏和孩子在眨眼间就没了,杨麒儿本就郁结于心,这下就更是难过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