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钱肃乐沉默着,百官猜测钱肃乐这是在避嫌,毕竟他是吴争的泰山嘛。
面对文武群臣异口同声的拥立,殿阶上的朱媺娖从短暂的震惊上回过神来,她突然有了一种惆怅和失落。
这事的始作俑者是她自己,可真正成功了,她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整个天下,知道吴争真正身份的人不多,可她知道,还是她亲自策划了这一切。
可眼下,她却似乎有些后悔了,吴争不是明室,这个事实困扰着她的心。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醒悟到了这件事的直接后果,那就是吴争将成为她的皇兄,此生……再也无缘!
这对朱媺娖是一种割舍不去的疼痛,她太需要依靠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朱媺娖木然开口道:“兹事体大,须镇国公回京商议之后,再作定夺……马相留下,本宫有事相商。”
郑叔适时尖声呼喊,“退朝!”
在满殿众臣的愕然目光中,朱媺娖离开奉天殿。
群臣确实不解,长平公主原本就时常流露出退位让贤之意,况且她是个女子,哪怕身份尊贵,可毕竟不能传承宗庙社稷,新帝登基,她如果从容相就,那会对她的将来地位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点,傻子都知道,可为何她在百官一片拥护声中,不表态呢?
……。
相对于庆泰朝的纠结,满清朝廷都只有“震荡”二字能形容了。
同样的奉天殿中,所有人哑雀无声。
仪真、丹徒被明军所占,镇江失守,数万清军覆没,其中至少有一万多是八旗精锐,这还不算,八固山额真之一的李国翰竟葬送于此役,另一个固山额真叶臣狼狈逃至江心岛。
八万大军围攻一个小县城,打了八天损兵折将不说,至今未能攻下。
这种劣势,清军在入关之后就从未遇到过,恐怕连想都未曾想过。
可这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最重要的是局势依旧在糜烂开来。
此消彼涨嘛,江北十万大军,至今折损已经超过三成,原驻镇江府的清军覆没,这就代表着清廷对江东整片土地失去控制,清军将无法踏上这片土地。
而仪真的明军若继续存在,那么将成为明军北伐的跳板,这就是根钻在心中的刺,如同原本镇江城对于明人同感。
朝臣的意见分为两种,一种是洪承畴为首的怀柔,他刚出顺天府就被急召了回来,这才知道清军在长江两岸皆大败的消息。于是他建议立即结束这原本就不该发生的战争,而仪真、丹徒两役更是需要有人为此负责,矛头直指摄政王多尔衮。
另外一种自然是多尔衮为首的主战派了,仗要到这份上,该丢的脸丢光了,既然如此,那就战到底。多尔衮认为,江心岛还在清军控制之下,朝廷应该迅速向江心岛增兵,从明军手中夺回镇江,并勒令吴三桂迅速歼灭仪真明军。
奇怪的是,这两种声音的附和者都非常多,而且每种声音后面附和的人,满、汉皆有。
这就难办了,声嘶力竭地争论,差点就上演全武行了。
顺天府确实有十多万大军,可这军队能调往江南吗?
这可是维持清廷统治江北的最后依靠,先不说能否压服北方已有异动蒙古各族,就说这十万大军南下,万一再失利呢?
清廷的统治根基就会动摇,这个险冒得不值得。
而与庆泰朝停战,或许损失了些颜面和土地,但至少以长江为界,明军还无力北伐。
只要福建、广州还有西北平定,到时大军班师,再图江东不迟。
明朝已经亡了,区区疥癣之患,何必争一时得失?
最后小皇帝福临终于狠下心来,决定摆脱太后与多尔衮的“魔爪”,全图支持洪承畴,以抗衡多尔衮日渐丰满的羽翼,他当朝下了诏令——和谈!
……。
如果不是吴争率骑兵残部及时东向,赶到丹徒。
恐怕还真见不到夏完淳了。
丹徒之前就被清军攻陷占领,暴发过战争。
城防多处损毁,而夏完淳根本没有时间修缮,就面临清军疯狂的反扑,其困难显而易见。
如果没有城中百姓不畏生死的相助守城,恐怕丹徒已经陷落了。
可就算如此,在吴三桂下令增兵,不惜一切代价收复丹徒之后,不分日夜残酷的战斗,耗尽了明军所有的体力和精力。
当吴争率骑兵从西门进丹徒城,到达北门时,北门已经被清军突破,明军抵抗无力,夏完淳差点就自刎殉国了。
在吴争率骑兵击退入城清兵之后,夏完淳抱着吴争失声痛哭。
一万人哪,至此时,仅二千余人。
望着满城将士、百姓的尸体,吴争也流泪了,他含泪安慰夏完淳道:“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今日是他们,明日是你,后日或许就是我了。既然你我有驱逐鞑虏、收复河山之志,就得容忍亲友、同袍的离去……你部做得很好,镇江城已经光复!”
从看到吴争的那一刻,夏完淳已经猜到镇江城光复。
可真的从吴外口中得到证实,夏完淳疯狂地冲上城墙,跪在上面,狂呼起来。
惊得吴争赶紧令人把他拽下来,生怕清军发觉射出冷箭。
随着后续火枪兵的到来,攻丹徒清军开始发觉他们也攻不动了,最关键的是,他们知道了城中有了援兵,而且是骑兵。
三次攻城,无功而返,被明军轻松击退、扔下数百具尸体之后,也已经精疲力竭的清军不得不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