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任族长之位是一件大事,族巫和所有百人首以上的官员都要到就职现场参与见证。他们都知道您病了,我告诉他们您很烦躁,总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火气上来就不顾一切下令杀人。他们都怕您,所以委托我全权照顾,顺便代他们向您问好。”
鹿庆西笑得很感慨:“说起来,都是托父亲您的福。他们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父亲您的缘故。”
鹿庆元睁大怒火燃烧的双眼,挣扎着想要直起上身,然而手腕和足踝都被固定,臀部也被牢牢卡在床洞中央,注定了这样做是拼命又徒劳。他瘦骨嶙峋的胸口剧烈起伏,发出嘶哑的喊叫:“……你……你说什么?”
“从爷爷那里得到王位后,您杀了很多人。”鹿庆西的笑容很真诚,丝毫没有作伪:“上一任族巫、三个卫队副队长、七个千人首、三十多个百人首,还有其它城寨大大小小的头领……我知道杀人是巩固权力的必要手段,小时候您就是这样教育我的。见异思迁的人统统该死,想要谋朝纂位的人都得砍头,只有死人脑袋才能对活人产生威慑力,让他们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尊敬的父王啊!死在您手上的人太多了。他们有家人,有妻儿,有朋友。他们会成长,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你以为那些看似听话的人是真正的心腹?其实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就会转投到我这边。粮食、女人、权力……我不贪财,他们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满足,如果连这样都无法掌控一切,那么这个世界……呵呵,一定是个虚假空幻的混账世界。”
鹿庆元不再挣扎,他浑身僵硬,直挺挺躺在床上,用空洞的眼睛望着在空中盘旋的小飞虫,发出绝望的呜咽:“原来……你们都盼着我死……”
“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坏。”鹿庆西冷笑道:“很多人并不知情,他们只是不喜欢你,却并非真正憎恨你。正因为如此,我才可以用“生病”为借口,把他们挡在外面。”
停顿了一下,他转身拿起放在旁边桌上装药的杯子:“来吧,你该喝药了。”
从“您”到“你”,口气转换很自然,非常流畅。
鹿庆元用苍老的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那样会让人看出破绽。”鹿庆西淡淡地说:“你毕竟是族长,杀人的方法很多,砍头挖心实在是很过分,而且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你死于谋杀。生病就不一样了,身体外表没有伤痕,没人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有这样,我才能顺顺当当接替你的位置,成为新的牡鹿之王。”
他随即露出自嘲的微笑:“你以为,我花了那么大力气,给你做这张特殊的床只是为了好玩吗?永远就这样躺着吧!这是一种很不错的药,它性子温和,需要喝很多次才能产生效果,所以你的骨头不会变黑,没人能看出其中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它会让你在不知不觉中闭上眼睛,没有痛苦,不会挣扎,很舒服。”
“……你……混账……逆子……”鹿庆元发出痛苦的悲鸣。
“这一切都得怪你。”鹿庆西没有发怒,他的口气很正式,平平淡淡:“如果你早点儿那王位交给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事。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二哥死了。昨天晚上,侍女在浴盆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二哥平时洗澡只能用浴盆,坐在里面就不能动,估计是他不小心滑了一下,歪在盆里淹死了。所以,现在你只有我一个儿子。”
“是你!是你杀了他!”鹿庆元的声音颤抖又急促。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看清一切。
“没错,是我干的,可是那又怎么样?”鹿庆西笑得灿烂夺目,极其自然:“你上次下令出兵的消息也是我给牛族人透了风,是我要求他们杀死大哥,不要把他放回来。王位只有一个,碍事的人越少越好。”
鹿庆西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样子。
阴谋诡计会让人迅速成长,尤其是弑父纂位,更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与残忍。从一个良善青年变成一个疯子不需要太久,何况鹿庆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该喝药了。”他再次把装药的杯子凑过去。
“滚!”鹿庆元恨不得把眼前之人生吞活剥,千刀万剐。
鹿庆西轻蔑地笑了一下,反手狠抽了父亲两记耳光,他左手反转向上,以巨大的指力扣住父亲面颊,强行按住下颌骨与头骨之间的关节,逼迫鹿庆元张开嘴,然后把杯子倾过去,把所有液体灌入喉咙深处。
……
福全赶到牡鹿城的时候,鹿庆元已经死了。
鹿庆西第一时间继承王位,并得到族巫和其他几位重要人物的承认。目前所欠缺的只是一个仪式,走走过场。
正常情况下,福全这种普通的村寨头领很难见到族长。但他是个例外,一方面因为鹿庆西曾经在福全帮助下前往磐石寨,另一方面则是鹿庆西刚刚继位,就算是装模作样,也必须做出与下属亲近的表率。
主要是因为第一层关系,接见地点安排在城主府的一个小房间。
关上门,福全“扑通”一下就双膝跪倒在地上,连哭带喊着哀求:“大王,救命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喊着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尽管吐字发音不是很清楚,鹿庆西仍然基本上听懂了福全想要表达的意思。
“阿浩打赢了豕族人,他那座小寨子现在人口过万,升格为城?”
“他现在是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