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方才迈脚走向石桌旁坐下,目光凝视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僧人。
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面容虽然是年轻得过分且十分秀气无暇,就好像是一位刚刚看破红尘选择出家的富贵公子,但其气质却是如同一位迟暮老人般的沉稳,一双如水般的眼眸里的光芒却似是深不见底,无法看透其心情与思绪如何。
但是隐约之间,杜白似是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并未聚焦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透过了层层的浓雾,深邃而又悠远,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之感。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想了想,他选择抛出第一个比较在意的问题。
“这里……”灵佑禅师斟酌了一下,一边伸手执棋盘上的白子走了一步,微微一笑,“这里应该说是一处非常人可以理解的幻境之地吧……”
“似梦非梦,如梦似幻。可真可假,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妄罢了……”
他的话语一边缓缓道来,杜白注意到周围的景象也在瞬息万变着。
从起初的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巅,时而变成人来人往的街市之中,他们两人执子对峙,周围行人却是对此视而不见。
时而又变成一片碧波荡漾的湖面之上,脚下便是翠绿且深不见底的湖底深渊,甚至依稀可见一条条游鱼自在的游动着。
时而甚至到了万丈高空的云端中,脚下是一片虚无,甚至可以感觉到高空的寒风萧瑟以及电闪雷鸣,这是一种近乎于俾睨天下的漠然。
时而又是前线正在刀剑与血肉厮杀的战场,转瞬之间便仿佛有无数的生灵逝去,抛头颅洒热血,所为的只是自己身后的家园,热血与悲壮的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一切都是如此的栩栩如生。
最终,似乎时间也不过是过了眨眼的功夫,二人周围的环境已经重新变回了原本的高山之巅。
无论是红尘权财,还是山林隐士,似乎都只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不过经过这么一次操作,杜白大约有些猜测。
“这里应该便是类似梦境一样的地方。”
在凡人的梦境之中,他也能做到这种大范围肆意地修改梦境的程度。
而对方若只是修改自己的梦境的话,就好像是传说中的清明梦,对于这种程度的活佛来说应该是颇为简单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更加有些惊奇了。
如果是梦境的话……
灵佑禅师不是已经死了吗?先前外界所看到的那一丝执念便是最好的证据,甚至连一点残魂都不剩下!
那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产生梦境?!
但如果是类似于仙佛所残留下来的执念,也就是说所看到的都是曾经的记忆的话,应该是不会改变的,而自己则是会以一个看客的身份旁观着曾经所发生的一切。
对方又怎么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和他对话?!
这简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以至于一时有些拿捏不定。
“敢问大师,你如今究竟是什么样的处境?是生……或是死?”
他直接开始询问,并未打算委婉试探。
毕竟对方如今的表现有些太过诡异。
“我么……”
灵佑禅师忽而爽朗一笑,轻轻摇头,似是在感叹着什么,然后再次下了一白子。
“施主这个问题问得有趣。从凡人角度来看,我如今应该是活着的。但若是从别人的角度再见到我的时候,我应该便已经死去了吧……”
“所以……是生是死,或许还得请施主您自行分辨罢。”
“这是在说什么禅语吗?”
杜白微微皱眉,有些不太理解对方此番话的意思。
为什么分明对方说每一个字都能认得,可是组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呢?
“这些和尚都喜欢故弄玄虚的吗?难道是生是死的两种状态还能同时存在的?”
还是说……
对方其实是假死逃离,甚至借体重生,所以故此有所一言?!
杜白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太可能,那位甘愿舍己为人的灵佑禅师应当早已看破了生死,不像是会如此之人。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在下棋的动作。
尽管杜白从坐下来到现在甚至连抬手都没有,更别提执黑棋对弈,但对方依旧在自顾自地下着。
就好像……好像对方的面前真的有一个人在和他对弈一样!
甚至在杜白眼睁睁的注视下,可以看见棋盘上的黑子犹如瞬移一般,眨眼的时间便出现在了一个新的位置。
时而却又会稍稍迟钝一下,就像是下棋之人正在认真斟酌着。
竟然真的有人正在和这和尚下棋!
“等等!”
杜白心中一动,忽然反应了过来,双瞳猛地一缩,看待那禅师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愕。
“这些都是曾经所发生的事情?!”
就连刚才和自己的对话,都是一模一样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所发生过的?
而那个时候,是真的有一个人正在和对方进行对弈,问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问题!
而灵佑禅师是真的已经死了。
自己此刻所看见的只是对方所残留下来的那一部分记忆而已,尽管这部分的记忆是如此的逼真,甚至到了以假乱真,即便是自己都一时被蒙混了过去的地步!
这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杜白都不由得愣住了。
但由此一来,让他有些疑惑的是,那么当时正在和灵佑禅师下棋之人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