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就从一九七九年春天开始吧。
改革开放先行一步的南粤大地,大江南岸,偏居一隅的小山村。
屋子前面的空旷处,一群女孩子正在玩一种“跳皮筋”的游戏。她们用几十根扎头发的橡皮筋,在一根充满韧性和弹性的绳子上变换着无穷的花样,蹦着跳着。一边游戏,一边口径统一地喊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童谣:
“小皮球,小小来,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跳橡皮筋的女孩都是美丽和灵秀的,因为运动量较大,跳、蹦的动作很多,双臂还要顺势摆动,保持身体平衡,运动多了、久了,身材都不错,练得很结实。身材婀娜苗条,相貌美丽动人的十八岁女孩琴音,与一帮五、六、七岁还没上小学的女孩儿就这样玩着游戏。当时,农村尚未上学的孩子是没有上幼儿园的,琴音与一帮子小孩的游戏,看起来挺新潮的。
终于玩累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不玩了”,女孩子们便像一群鸭子一样,一哄而散,聚集到屋檐下休息,一副大汗淋漓、疲倦的样子。琴音却不愿意停下,追着、央求着其他女孩继续陪她玩多一会儿。
这名叫琴音的女孩,有一个哥哥,一个双胞胎姐姐,一个妹妹。她与双胞胎姐姐琴咪本来一起上学,一起干活,一起休息,甚至连睡觉都睡在一起。但是,两年前,琴咪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便考上了大学,而她却没能考上,在家务农。
琴咪终于离开家乡上大学去了,琴音就像丧失魂魄的人一样,沉默寡言。只有跟这些孩子在一起,琴音才能找到暂时的快乐。琴音教给女孩子们许多童谣和游戏,女孩们都很喜欢她,愿意跟她玩。于是又换一种童谣,继续跳橡皮筋:
“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儿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
直到村子里的大人们都回来了,喊孩子们回家,女孩们才笑嘻嘻地一哄而散。
琴音的父母刚从生产队干活回来,十分恼火。以前,双胞胎姐妹都在家的时候,琴咪、琴音都会在父母回家之前,自觉地洗衣服、喂猪、烧火、煮开水、打扫卫生,这些都是农村女孩的本分。自从琴咪上大学后,琴音就好像变了性子,不顾家务,像今天这样竟然与一帮小她十岁的女孩玩这么久。
那时候生产队的农活是由队长进行派工,安排干什么农活就干什么农活,每天早上天还没亮生产队的干部喊社员起床做饭出工。那时候干农活基本都是按公分计算,年终再根据工分算出每个人的收入。农民们集体出发,集体回家。
琴音挨了骂,还顶嘴,疯疯癫癫说什么本来女孩子到十八岁还是小孩呢。你们不用去生产队干活了,很快就要分田地了,每家每户都要单干了。
村里人听见阿琴说的话,觉得这些话都讲到心窝里去了,但当时都是十分忌讳和不现实的胡话。
琴音所在的这个村子,是聚族而居的琴氏家族。据说古代有个不知姓名的隐士,隐居在小山村,结庐为家,以琴棋书画为乐,尤其擅长弹琴,引来美丽的仙女下凡嫁他,其后人便干脆姓琴。传说归传说,但这里聚居着一支琴氏家族,却是真的。
琴氏后人不断繁衍扩大,到了一九七九年,单单阿琴父亲这一支,从爷爷、父亲到阿琴这一代,三代同堂,便有数十人之多。按照年老者尊的规则,当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琴爷爷说了算。年长者掌握话语权,这是自古以来的习俗,谁也不能说什么。
琴氏这族人虽然聚居在县城郊外,但这个山区的县城,除了几间卖凉茶、面食和中草药的店铺外,还有一座很少使用的戏院,其他几乎什么都没有,还比不上平原县城的一角,更加无法与老牌的城市相比。琴氏族人所在的县城郊外,其实就是距离县城大约四五里路程的小山村而已,荒凉而贫寒。
琴氏家族的大多数人是老老实实的农民,日日夜夜劳作,辛辛苦苦将子女拉扯大。
多年的贫困,终于有人守不住了。据说,村子里一名青年男子性格外向,脑子灵活,经常钻营些买卖之类的,后来羡慕都市生活,竟然逃往香港,当然没有逃成功,又被遣送回来。山村里的人不知说什么好,琴音毕竟是读过高中的人,走过去大声疾呼:“以后不要逃去香港了,香港不用多少年就回归了。还有,将来我们的生活与香港不相上下。”
要知道,这时候离中英签订联合声明还有五年呢。谁知道香港要回归的?当时的琴音只是凭着自己读书增长的见识胡乱说的,不幸言中,纯属偶然和意外。但村里的人并不知道琴音故意乱说,纷纷指责琴音胡言乱语,是不是脑子出现什么问题了,疯了?
父母商量着如何再生一个男孩,琴音又卖弄读书的知识说,生男孩、女孩都不要紧,将来你们老了有社会保障,用不着非要多生一个男孩子养老。父母说,将来你包养父母啦?琴音说,行。父母还是封建,气得半死。
琴父、琴母觉得琴音说话不正常了,商量后,请了个什么高人,会看相、懂风水的老先生来给阿琴算命。据说很多人找这算命先生看相。
算命先生又是算“八字”,又是看面相,忙得不亦乐乎。琴音走过去,竟然想拎算命先生的耳朵,不好气地问:“我的命不简单吧?将来可是要做企业家的。”呵呵,此时大概还没有企业家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