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为贾云清施针之后,已经确定他颅内的淤血基本散尽的顾白羽,除了后期需要用以调养和巩固的药方之外,还将近一年内贾云清应该注意的事情详细的写了出来。
看着那写的密密麻麻、事无巨细的单子,一向温柔端庄的姜氏,拉着顾白羽的手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泣不成声地不断对她点头致谢,而那软软小小的贾云依,也扯着顾白羽的衣袖糯着嗓音说谢谢。倒是那小小年纪的贾云清,摆出一副沉稳老成的模样,礼数周全的对顾白羽道了谢,令她心中颇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往心里去。
转眼便是夏至节,一大清早的,连院子里海棠树上的飞鸟还尚未从梦中完全清醒时,顾白羽和茶心便已经被柳妈千呼万唤的从床上拉了起来,不断絮叨着催促她们梳洗打扮,然后等着那由远及近的鼓乐声来到院门前,便拉着睡眼朦胧的她们加入了乡亲们前往祭礼处的队伍中。
乡间的晨风清凉新鲜,迎面拂过发丝,还带着露水和黎明的味道。
被凉爽的山风吹得清醒了几分,顾白羽眯眼看着这长长的祭祀队伍,延绵在山坡丘陵之中,无限延长,最终缓缓进入朝阳的光辉中,映出那虔诚的模样。
夏至节要祭祀的是分管土地的田公田婆,庄稼人所求的,不过是一整年的风调雨顺,整日里的辛勤劳作从不是他们所抱怨的话题,勤劳质朴的他们不怕苦也不怕累,只盼一年的辛勤能得到应有的收获。
低眼瞧着那前些日子才插好的翠绿的秧苗,顾白羽的心中忽然也有了那种对风调雨顺虔诚的渴望。
祭礼之地位于整个田庄农田的最中心处,一丈多高的稻杆扎成的稻塔伫立在祭礼之地的最中央,上面插满了象征天下五谷杂粮的各色彩旗,数十个三尺多高的小稻塔整齐地围在它的四周,香雾袅袅,彩旗飘飘。
众人聚齐之后,田庄上最有威信的长者便走上前去,围着那高塔缓步绕行,口中低低的吟唱着那穿越千年时空而流传至今的祷祝歌谣,那干枯劲瘦的双手不断地将带在身上的稻米与麦粒洒在高塔四周,神色严肃,目光虔诚。
长者的一曲祷祝歌谣渐息,众人齐声轻吟的祷祝之声渐起,衔接自然又遥相呼应,那低沉舒缓的吟唱声融入包容着天地万物的自然之中,仿佛从自然天地中缓缓走出,又仿佛向自然山水中渐渐隐入,相融相生,万物合一。
吟唱的人群渐渐开始走动,人们将事先跨在腕间或缝在腰间的布袋中准备好的稻米谷粒,一把接着一把的洒入高塔之上,接着是一垛接着一剁的小塔,直至那祷祝之声渐渐弥散,而布袋中的稻米谷粒颗颗不留。
“田公田婆保佑喽——风调雨顺稻丰收喽——谷物生长步步高喽——”
悠长飘远的吆喝声一阵接着一阵,那领头吟唱的长者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传递着手中的火把,将那稻杆扎成的高塔小塔一一点燃。
熊熊的火光映着那一张张从来便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黝黑脸庞,映出那额头颈间的汗珠涔涔,映出那皮肤粗粝却充满喜悦的笑颜。
围着火堆又唱又跳,忙碌了半夏的庄稼人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欢庆时刻,手挽着手,田庄上的姑娘们唱起了清婉的山歌,就连一向对歌舞敬而远之的顾白羽,也在茶心的怂恿之下,加入了欢唱的队伍。虽然只是跟着众人胡乱的踢着舞步,那含在口中的歌声也无法成调,然而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
“小姐小姐,”欢闹的歌舞声中,茶心扯了扯顾白羽的衣袖,努着嘴向她示意人群中的某个地方,一袭檀色圆领襦袍的颀长身影混在欢庆农家小伙儿中间,引人眼目却并不张扬扎眼,平日里高高束起的墨发此刻只拿一根浅秋色的锦带束在发尾,悠闲慵懒却又风度翩翩,狐狸般的眼眸频频望向顾白羽的方向,那fēng_liú少年不是李景毓又是谁?
瞧着顾白羽在茶心的指引下注意到了自己,李景毓欢跳着的身子更加雀跃,跟着明快的节奏欢乐的舞动着,李景毓赢得了周围人的阵阵喝彩,更是吸引了不少年轻少女爱慕的眼光。
“他还真是个爱哗众取宠的家伙。”淡淡的瞥了一眼身姿帅气俊逸的李景毓,顾白羽那一向冷清的眼眸中难得的渗出几分笑意,嘴里说出的话却依旧凉凉的毫不客气,却将身边的茶心逗得合不拢嘴。
“我说小姐,我瞧啊,这苏公子的本心可不是哗众取宠,他想吸引的,怕是只有你一个人的目光。”
“你这丫头,嘴里越来越疯。”嗔怪的弹了茶心脑门一下,顾白羽正想再说些什么,抬眼却看到李景毓已经旋转着来到她的面前,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众多的农家小伙儿,笑闹着,欢唱着,或向着自己中意的姑娘分散而去,或三五好友成群齐齐欢笑。
清州城的夏至节,除了农耕时代千百年来的祭祀祷祝传统,还是乡间青年男女互诉衷肠、互表爱意的开放时刻。
于是看着笑得一脸魅惑迷人的李景毓对自己伸出的右手,饶是心中对他并没有什么想法的顾白羽,在忽然想到清州城夏至节的这一不成文的习俗时,那一向镇定自若的脸颊上,也薄薄的泛起了几丝红晕。
“来,我帮你们提着袋子,挂在手臂上多不方便。”烂若星河的眼眸中笑意盈盈,李景毓敏锐的捕捉到顾白羽面上一闪而过的红云,声音柔和而喜悦。
眼睛里将顾白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