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令顾白羽辗转难安的噩梦的,是黎明时,窗外传来的清脆的“咔嗒”声。
蓦地从纠缠不休的噩梦中睁开双眼,浑身大汗淋漓的顾白羽,坐起身子,目带警惕地,盯着微微有所颤动的窗外。
“顾小姐,是我。”
没等顾白羽开口询问,窗外便传来一声略带熟悉的,压低了嗓音的自报家门。
——虽然没有明着说破自己的名字,但是那声音的熟悉程度,足以让顾白羽知道,此刻窗外站着的人,正是那日前往长汀楼给苏墨轩报信的青衣捕快。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披衣起身,顾白羽走到窗边,伸手将窗子微微推开一道缝隙,恰好看得到那青衣捕快和崔谨风的身影。
“是我将他带进来的,墨轩有事找你,现在时辰太早,他不想惊动其他人。”
简单的开口解释,崔谨风对着顾白羽点点头。
“顾小姐,是这样的。”
看到顾白羽的目光望向自己,那青衣捕快隔着窗子,对顾白羽出声说道。
“苏侍郎现在在城南郊外的那座木屋附近,凶手杨铁西以人质顾白汐作为要挟,要求见姚玉姗姑娘一面,否则,就要与人质同归于尽。
所以苏侍郎让我来找您,说这件事情只有您才能办成。”
将简要情况大略的说完,那青衣捕快抬眼看着顾白羽,等待着她的回应。
“我要怎么从家里出去?”
沉默片刻,顾白羽抬眸,看着站在那青衣捕快身旁的崔谨风出声问道,方才说话的功夫,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那看似整齐的衣衫之中,偶有轻微的剐蹭,夹杂着几根细小的枯草,显然,崔谨风刚刚,是和青衣捕快一起,从围墙外面翻进家宅之中的。
“要不,我们还是翻墙?”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白羽话语中的意思,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她看穿的崔谨风,下意识地弹了弹衣袖,对着顾白羽,语带试探的出声问道。
于是春日熹微的晨光之中,三个颇为灵敏矫健的身影,便悄悄的在崔家大宅中闪身而过,跳上高高的院墙,倏忽之间,便消失不见。
孟家的大门之前,一如往昔每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那般寂静安宁。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掩藏着剑拔弩张般的气氛。
两厢僵持。
顾白羽面色平淡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孟丰礼,他的手中,死死地拽着姚玉姗的手臂,紧的,几乎快要将她的臂膀折断。
“不许去。”
沉沉的嗓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森然,孟丰礼口中的话是对着姚玉姗说的,然而冰冷僵持的目光,却是死死地盯着站在面前的顾白羽。
“孟丰礼,我只是去救人。”
嗓音淡漠疏离,姚玉姗抬头看着孟丰礼,被他抓着的手臂疼痛难忍,她却没有丝毫的在意。
“别人的死活,同你又有什么关系?除非你是想要承认,你对那个穷小子还仍有未了的余情。”
一字一顿,孟丰礼出言警告着容色难看的姚玉姗,话语中的无情与嘲讽,仿佛一把尖刀,一下又一下地,戳在她心间原本就无法愈合的伤口之上。
“我对他有没有余情未了,我又是如何嫁入你们孟家,相信你比我知道得更加清楚。
但不管如何,我都已经嫁入你们孟家的大门,成了你们孟家的媳妇孟家的人。
倘若你今日让我去救人,回来之后,只要你愿意,我还会如往常一般,一心一意做你的妻子。但若是你今日不放手,那么我,也只能成为你们孟家的一个死人而已。”
淡漠的嗓音无波无澜,姚玉姗眸色冷漠地看着孟丰礼,虽然近在咫尺,然而却遥远的,仿佛在海角天边。
“姚玉姗,你不要威胁我。你没有资格威胁我。”
咬牙切齿,孟丰礼面容之上的冰冷寒意不变,然而眼眸之中,却是有着或多或少的松动。
“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反对的资格。当初我父亲把我当做抵偿债务的财物交到你手上,我在心里就已经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孟丰礼,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不想再眼睁睁地看到,有无辜的人因为我而被害身亡。
我姚玉姗虽然只有一条命,偿还不起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但起码,我能求得一个心安。”
语气平静无澜,姚玉姗眸子里的冷淡之意未变,却是更添了几分坚定和决绝,仿佛孟丰礼只要一摇头否定,她便会毫不犹豫地,立刻自绝身亡。
“姚玉姗!”
嗓音之中怒意满满,孟丰礼握着姚玉姗手臂的手,更加紧了紧,双目圆睁,几乎要撑裂眼眶。
“孟丰礼,平安大街梧桐巷第三门。”
低眸看了看孟丰礼抓着姚玉姗手臂的手掌,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着的顾白羽,忽然不咸不淡的出声说道。
苏墨轩既然不辞辛苦的派人找她来带走姚玉姗,便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紧盯着姚玉姗的目光,瞬间转移到顾白羽那淡漠无情的脸庞上去,孟丰礼眼眸中的怒意被震惊所代替,还有些许隐隐的畏缩与害怕。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努力做出一副平静而镇定的模样,孟丰礼盯着顾白羽看了半晌,沉着嗓音出声问道。
“长安城府衙的仵作。”
声音平淡如水,顾白羽看向孟丰礼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情绪的表露。
“那你……”
“要么坐在那里等我,要么,现在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