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渠里没来由的划过一阵阴风,洪大守本来就心里发毛,如今更是猛的一哆嗦。
“呀!”的一声,差点跳起脚来。
可把对面瘫坐着的韩三石韩五石吓个够呛,差点打着滚儿就爬起来翻沟跑路了。
“洪小哥,你这………”三个人自己吓自己,舌头都不利索了。
渠里那个松明火把本就烧了半夜,如今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阵阴风,还是因为真的大限将至,轻轻一“噗”,灭了。
这下可好,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更是紧张。
“没事没事,马上天亮了,天亮了就好了!”洪大守安慰自己也是安慰韩氏兄弟两个。
“是是是是,用不了一刻钟天就亮了!”韩三石也应和着。
地里实在是旱的久了,加上又是冬天,什么活物都没有了。原本还能听见两声鸮鸣,这时候也听不着了。
苦熬了半刻多钟,地里蒸腾起稀薄的晨雾,地平线上的太阳,刚刚还不见些微的影子,一眨眼就突然越了出来。
三个人仿佛一下子松脱出来,站起身,早上的寒气还是很重,一点儿暖意都没有。但是那些微的阳光让人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阳气,连冷意都减了不少。
街道两侧都是干渠,很显然都没有水了,只有些残雪。再认真看,才发现渠里何止三四十具死人,前头后头三两成堆根本望不到边。
韩五石翻出沟渠,往另一边的干渠看了一眼。也有不少饿殍,僵毙而死的尸体难以计算。
“往前走是南川店,过瑞兴、凤山两郡就能到黄州,过了黄州就是平壤啦。”
韩三石感觉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似乎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可以完全抛诸脑后,只要回到家乡,那么一切就都好说。
“不过年前往汉阳去,那时候也不过是荒凉而已,如今这景况………”
洪大守确实没想到一场旱灾,黄海道居然已经是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平安道如何了。至暗人格
而且路边,田埂上,沟渠里的死人也大部分都是饿死的或者饥寒交迫而死的。只要有一口半口吃的,就应该还有活人啊。
哪怕你说是吃树皮吃草根,乃至于最后吃观音土,那也能活上几十天。而且“人饥,人相食!”“大旱,易子而食。”这种事情史书上数之不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是什么事情能够导致所有活着的人集体消失?或者说是集体迁徙?
松都赈灾发粮食了?这算一种可能。毕竟按照洪大守之前的分析,可能这次来了一个还算办事的钦差大臣,要整肃黄海道平安道的官场,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但是这时代消息传的这么慢,不至于连瑞兴郡的灾民都能够在十天之内听到赈灾消息,并集体逃荒去松都。
要有这个组织能力,能够让数以万计的灾民只用几天的时间就跨越三四百里的路程,那这个组织者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称赞他一句丞相在世也不为过。
想不通想不通,那种神仙肯定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存在。
那人都去了哪里呢?
想了一路,午后,三人到了所谓的贡道铺站南川店,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
整个集镇都在一场大火之中化为废墟,很多房屋村舍还在燃烧,滚滚的黑烟雾气弥漫在废墟之中。“嘭”的一声,一间草屋烧穿,在火焰中轰然倒塌。
“那些狗官兵应该不至于连贡道上的铺站都敢烧了吧?再过两个月请安使就要出发了,到了这一站怎么休息?”
洪大守偏过头去,向一脸不敢置信的韩氏兄弟发问。
眼前这个南川店在后来的日据时期甚至是“灭贼山”(别问我,我也不懂为啥叫这个名字,但1924年的地图上真的是这个名字。)矿区的大站,如今应该也有一二千口人。
“…………”回答洪大守的只有沉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