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声而来的,便是一个由四人抬上来的……该有一顶轿大的,盖着黑布的一个方形的盒子?
不,不是盒子。
而是一个笼子。
且,里面装的还是……活物。
因为,方才从这方抬上去的时候,她分明看见所抬之物从里面震晃了一下。
苏清宴眸色微沉,细看着下方。
难怪这卖师要方才那一番话来。
无关聚云楼么?
“各位,此物起价,五百两——”
长吆一声,卖师便将黑布往下一拉。
满堂哗然。
因为,此物,不,此人是个女子。
女子乌发杂乱,似是常年扎辫的缘故。而那张高鼻邃眼的异域面孔也偏生让人露得干净。
但身上穿的却是便是在穷苦人家也难见有穿的半袖兽衣,与半身兽裙,一身雪肤将现未现。
野性美与纯净美的交织,无一不吸引着堂中多数的男子。
很快,堂中便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喊价声。
“这、这怎生是个姑娘?”顾霁光有些大惊失色。
“顾兄,且再细看看。”苏清宴先拉住了作势起身的顾霁光。
“可这、”顾霁光仍有几分激动,还一指下方道。
“顾兄。下人你便都救得下吗?”苏清宴并未再多纠缠,而是换话问道。
少年话落,顾霁光心中便猛然一震。
眸色微黯,又落了座下去,道:“可……若是救不下,便不救了么?”
“顾兄,弟非是大家出身,也不懂得什么要兼济下的道理。弟今日就且来同顾兄些俗话,力余行善,力足行大善,力缺不行善。”
“这就是弟的行善之道。”
“方才也非是要拦顾兄行善,而是想让顾兄先断一断形势,再行动作。”
“方才那卖师的话,想必顾兄也听得清楚,话里话外,皆是聚云楼在撇干系。”
“而观堂中之饶反应,想必往年也未有此举,难道顾兄便不觉蹊跷么?”
见少年似是平复了几分,苏清宴才又道:“顾兄自生于京中,长于京中,该也知京中贵多。一个不慎,行差踏错,累及的,可不止顾兄一人。”
顾霁光闻言微垂了眉,敛了眸。
他也知道,可、是……
“我知顾兄在想什么。你在想你做的是利人之事,是占理之事,便是惹到了谁,凭顾家的声名,也奈何不得。对否?”苏清宴轻叹一声又落下话道。
“所以,顾兄也知顾府唯声名最贵。可若是有心之人故意传岔了话,又当如何?”
“若传成了,顾府嫡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于闲临会一掷千金,那时顾兄该当如何?”
“百姓是信顾府。可百姓最信的,怕也是顾老太傅。若顾家公子如此作为,顾兄觉得,百姓是信还是不信呢?”
“古往今来,唯闲话最得百姓之喜。”
“此番皆是弟肺腑之言,若有得罪之处,弟便先在此处予顾兄一歉。”
罢,少年便起身,朝顾霁光恭谨地行了一揖。
既然顾庭季要她来做这个敲石人,那便也得见缝插针地,大缝补地,尽职尽责才是。
不过,不光是为长者之请,更为友人之安。
初时,她还记得她曾信誓旦旦地告诉过顾庭季。她可以,可以让顾霁光不会待她如挚友。
彼时,顾庭季不信。
她以为是不信她,却原来是不信顾霁光。
当方才瞧见顾霁光那副,自己拉慢一步,便要作势喊价的模样。
苏清宴才终于看明白,这少年不止是心性朗澈,更是……更是……
遂而才有此番阵仗。
而方才不知在独思何事的裴易章也是被苏清宴这一番言行拉回了思绪。
不过,却是未曾出声,只等着顾霁光的回应。
因为,苏清宴之言,虽听得出句句皆出自肺腑,但确实无人这般敲过顾霁光。
随即,裴易章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微悄挪了目光于斜后方的顾庭季身上。
仍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模样。
啧,他就奇了怪了,从前不是那般护侄子么?
怎得今日没反应了?
“我……没有没有,我没生气的,只是,他们当真会那般传么?”
也是被苏清宴这番话吓了一跳的顾霁光才回神道。
罢,也囫囵般,忙朝苏清宴回了一礼,才又拉了少年来坐。
苏清宴闻言一叹,才微释一笑:“不知。只是弟习惯将所有可能考虑其中而已。”
听得此言,顾庭季才忽抬眸瞧了一眼少年的侧影。
这番话听起来,倒真像是个受过苦的。
苏清宴?
这方,便听少年又道:“不过,方才弟还漏了一事。”
“还迎…什么?”顾霁光问道。
不知为何,听完方才那番有些得罪饶话后,顾霁光似是对苏清宴更生起了几分亲近之意。
“顾兄带钱了么?带够钱了么?”少年盯着身旁好友弯眸一笑。
还以为自己又有何处不妥的顾霁光也忙松下气,乍然笑开了。
挠了挠头道:“还……真是。”
顾庭季瞧着观窗处的少年也是淡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跟个泥鳅一般。
何时也不会让人赧然了去。
待几人整思收神后,再提着心往堂下看去的时候。
这最后一桩交易已至焦灼时分。
主要是三方。
福观阁是第一方。
堂下离台上最近的一桌是第二方。
而第三方则是……顾家姑娘所处的朝芜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