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风和日丽,鸢筝忙飞,稚童扬笑。
几辆被装饰地极华贵的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在道上。
中间的马车被掩得最为严实,连车帘也丝毫不为因渐入山间而逐嚣的凉风所动。
依旧老老实实地垂搭在车壁上。
“砚和……咳,将帘子掀开些。”青年捧着书,又将一手轻置于嘴旁,轻咳了一声,淡淡道。
话的男子面色极白,肤色近乎透明,似是常年身置病中的缘故。
但偏偏眉眼生地极清冷,骨相端正,打眼望去,倒有几分仙人之姿。
因此,虽显病容,但却反倒让人觉得,仙人该就是如此模样了。
何模样呢?
淡人,淡心,淡情,淡欲的模样。
出尘,游外。
“公子……”被叫做砚和的厮一脸为难。
“长公主吩咐了,不可掀帘,以免您受寒。”砚和皱紧了眉,温言劝道。
“掀吧。”
病弱青年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见自家公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这般要求。
于是砚和便一狠心,心翼翼地扒拉过去,轻轻地就真的就掀开了一角车帘。
且自己还挡了一半的山风。
然后便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见其并无异样了,才极轻地舒了一口气。
自家公子自体弱,先不足。
可明明长公主府一应用制都属上乘,怎么公子生下便是如此呢?
这老也忒不开眼了些。
不然自家公子又怎会常年与药做伴,鲜少出府,好友近乎等于无。
性子也颇淡。
甚至与生身父母也并不亲近。
曾经还惹得长公主好一通伤心。
他砚和有时都怀疑自家公子是上的仙人带着记忆下来历劫的了。
性子这般淡。
反正,至少从他被派来伺候公子开始,便从未见公子笑过,怒过。
“郡公,到了。”
就在砚和暗自思忖间,车外的侍卫已经开了口。
“知道了,这便伺候郡公下去。”
一向这样的回话,都是由砚和代劳的。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公子,我扶您出去。”砚和起身作势道。
也怪,家这个做舅灸一片好心,给这个从病弱的侄儿,赐了个庚余郡公的爵位,便是希望能去去浊气。
可,公子却从来不让身边亲近之人称他郡公。
问其为何。
言其不喜。
好在,长公主将其消息压地严实,才不曾触怒家。
“我儿,此番可有累着了?”一下马车,便有一云鬓华裳,容貌张扬,额佩花钿的妇人忙迎了过来。
一时间,竟似忘了皇家该有的仪态一般。
“母亲。”病弱青年微躬了身,行礼道。
妇人头上珠钗轻摇,细眉一蹙,佯装不悦道:“偏我儿这般守矩,每每行礼。”
罢,也便忙扶了自家儿子起身。
“尚可。”青年起身淡淡道。
这是在回应妇人方才的问题。
却犹如对待外人。
妇人闻言一滞,眼中似有泪意涌出。
这么多年了,自家儿子还是这个模样。
也罢,既强求不了母子缘分,那便只有盼他安康了。
什么短命鬼!
啐!
等着吧,自己早晚要一个一个撕烂那些饶嘴。
她乔瑜舒当年可以想如何欺负不喜欢的人,便如何欺负。
如今,也可以。
妇人眼中的狠戾之色一闪而过。
“母亲。”青年又淡淡唤了一声。
“……走,咱们上山。”回过神来的妇人忙笑应了一声。
……
自庐山西北方。
“我好饿,我好饿啊……”赵姓圆脸少年四仰八叉地瘫在铺上,口中不停叫唤道。
“赵兄,忍忍吧。他们一日只给咱们早晚两餐,此时约莫着刚至午时,怕还有几个时辰得熬。”苏清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劝慰道。
但倒也不是自己真心劝慰。
只是,这少年发作起来,太缠人,扰人了些。
如这般不止,怕是能一直闹下去,闹一。
他无甚耐心吧,偏生叫唤抱怨时,其韧劲又非常人可比。
“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啊……”少年又叫唤道。
“人家早膳可辰时五刻才送的。”裴易章似笑非笑地瞧着铺上的少年。
少年闻言一噎,兀自镇定道:“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嘛。你咱们都被关两日了,他们居然都还没做什么?”
裴易章闻言笑了,“你这是还希望别人对你做些什么?”
苏清宴听罢笑了笑,煞有其事地接话道:“我听曾有传言,集齐九十九个少年后,食肉啖之,煮骨熬之,似有延年益寿之效。”
“啊啊啊——”圆脸少年闻言一脸惊恐,忙从榻上弹了起来。
随即又见苏清宴与裴易章二人幸灾乐祸,用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瞧着自己。
便明白这二人方才又是在骗自己了。
“你们……你们……一丘之貉!”少年恨恨道。
他本以为那个长得像娘们儿的是个好人,结果,哼!
便是给他赵孝孺做弟,也不要了!
不、要、了!
“马二进三。”裴易章待笑过了,才又与苏清宴下起盲棋来。
苏清宴听罢眉一挑,回道:“车一平六。”
几局下来,二人竟是平分秋色。
正欲启局间,便听平日递饭的窗户处传来了声响。
“嘿,今要加餐了吗?”床铺上的少年见状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