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安宁公主脸色稍缓:“你确实有些微末功劳,纵是有些过错,亦应允你戴罪立功。所以陛下还给你准备了一道圣旨。”
安宁公主从床头的矮几上拿起另外一道圣旨:“奉天承运,大明天子诏,曰:……黄宏东者,国之宿臣也,朕之肱股,堪为群臣之表率,事朕以忠,事政以勤,仍任原职,加领京营军监一职,望黄员尽忠职守克勤克勉,钦此!”
这份圣旨和刚才那一份完全相反,不仅承认了他就是当年的拥立功臣,还对他大加表彰,同时还专门给他加了一个职务:京营军监,其实就是相当于过去高起潜的那个职能。
大凡到了关键时刻,必然是恩威并用,这是帝王之术的常见手法,其实并不怎么高明,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以黄宏东的心思和阅历,应该可以理解,完全就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早就乱了方寸,反而呆住了。
“黄宏东接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天恩浩荡,臣万死不辞……”
安宁公主将这份圣旨交给了他,并且对他说道:“陛下宠信有加,也不需你做什么,只要京营安稳不动,就是你的大功一件。若是京营有非奉旨而调动者……”安宁公主举着另外的一道圣旨说道:“你即为乱臣贼子,人人可得而诛之……”
黄宏东的使命就是让京营按兵不动,除非是有朝廷的旨意,否则的话,另外那一道圣旨就是悬在他脑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以取了他的性命。
只要复隆皇帝一死,不管下一任的掌权者是谁,都必须严格遵循“先皇遗诏”,先砍了他黄宏东的脑袋再说。
只要砍了他的脑袋,就可以证明自己是遵循先皇的意志办事,借他的人头来奠定自己的合法性,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便宜事。
所无论下一个掌权者是谁,都肯定这么干。
要想保住自己的人头,必须确保京营对皇权的绝对服从,否则的话,他黄宏东的小命肯定要玩儿完!
“王宣同,接旨!”
“臣王宣同谨聆听圣训。”
王宣同是东宫旧臣,早在复隆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伴随左右,这么多年来真可谓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事实上的巩固之臣,但他的待遇却并没有比黄宏东更好。
同样是两道圣旨,一罚一赏,同样是委以重任,唯一的区别就是让他维护好京城的治安和平稳,死死的钉住巡防营,好几个大臣,全都是这样的待遇。
安宁公主一连宣了数道圣旨之后,仰面相同平躺在龙榻之上的复隆皇帝终于开口了:“朕……已将大明江山尽……托付于尔等之手。”
“你们每人手中都有一份圣旨……朕这边还压着一道。生死荣辱全在尔等一念之间了!”
“尔等若能……依朕之命辅佐新君,则……富贵荣华可期。若是敢胡作非为,任……谁做了大明天子,都是你们的……死期!”
这一番话,似乎已耗尽了复隆皇帝所有的力气,嘴巴张开的很大,剧烈的喘息着狂咳而不止,大臣们不停的磕头,一个个早已泣不成声:“陛下放心,臣等定不负陛下之所托,定会扶保新君,再延我大明万年国祚。”
好一阵子让人揪心的咳嗽之后,皇帝的胸口已经高高的鼓胀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吹开了的气球一般,大的让人心悸。
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呼出一口长气,胸口才算是平复了下去,趁着这个呼吸的时间,复隆皇帝用一个比较清晰的语气说道:“宣大诏。”
“是。”
安宁公主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传位诏书:“奉天承运,大明天子诏,曰:……永王炯者,先皇嫡嗣,人品贵重深效朕躬,当继朕之大统,传大明之国祚。故,朕传位于永王……钦此……”
传位于永王?
虽然大家早就料到今天这个场面就是在为传位做铺垫,下一任的大明天子一定会正式出炉,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复隆皇帝的继任者竟然是永王。
复隆皇帝没有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传给了弟弟。
不是父死子继,而是兄终弟及。
这样的先例不是没有过去,先皇崇祯的帝位就是按照这种方式来的,想不到的是到了复隆皇帝的时候,又是这样的方式的。
旁边的永王早已经跪倒在地,哭的泪水磅礴。
就在众人感到万分惊讶的时候,一声尖叫陡然响起。
翁皇后本已做好了成为“皇太后”的打算,想不到却是这样的一个局面,皇太后直接就变成皇嫂子了,这就意味着自己的儿子没戏了。
什么事都可以忍,她甚至可以接受让永王做摄政王,和太后一起共同处理国事,但让永王做皇帝,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翁皇后瞬间没了一国之母的端庄仪态,反而象个泼妇一般的大吵大闹着:“乱命,此乃乱命。”
“皇上早已神志不清了,要不然又怎会下这样的旨意?”
“不,这旨意绝非陛下本意,定是你们蛊惑……是矫诏……我儿乃是嫡长子,理应克成大统,理应做皇帝……”
一般情况下,后宫不可干涉国政,但是在这个事情上,皇后确实有着很大的发言权,皇后的影响力绝对在安宁公主之上。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四个字:母以子贵。
皇后本就是统领后宫的一国之母,身份尊贵无比,从礼仪上和皇帝本人是平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