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流下泪来,接着就吞声,又立刻变成长嚎。但他的嗓子很薄,就算承载再多的仇恨与愤怒,也发不出像猛虎使得草木战悚的长啸。
对面的人看着他,他们都见惯了,那怕是最普通的看守,眼里也再不见有一点动容的痕迹。
许许多多他们所奴役的男人和女人,甚至老人和儿童在濒死时猛烈爆发又迅速熄灭的不甘而绝望的呐喊都比他洪亮有力,感情也更加饱满震撼!
在这里的都是天生一副铁石心肠的人,他人的苦难动摇不了他们。
但他们只来得及在内心嘲笑,没表现出来就慌乱了,因为一颗颗致命的火球,夹带着满腔的愤怒向老德雷尼斯袭来。
轰鸣的爆炸将地面震动得跳动,喷薄的火焰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一阵阵气浪吹的伊恩的头发烈烈飞舞,爆炸的冲击将老德雷尼斯淹没,位于老德雷尼斯附近的所有骑兵掀翻在地,他们中的大部分再没有重新爬起来。
他们之中一部分没立即死去,奄奄一息躺在地下,或在火焰内挣扎打滚,发出单调而痛苦的嗥叫。
突然,熊熊烈火之中,一个黑色透明的球形护罩出现了,护罩笼罩住了老德雷尼斯。
被炸上天骑兵的残肢碎体扑棱扑棱敲打着护罩墙壁,涂满碎肉、鲜血。血液肉泥纵横交错地流淌而下,就像雨水打在玻璃上,织成了一张鲜艳的大网。
但是,那张鲜血的网还没来得及被炙热的火焰烧干就被护罩吸收了,就像油渗进泥土,透明的墙壁变得愈加油亮,充满了不祥的气息。
伊恩面对这些,凛然不惧,他目光灼灼与老德雷尼斯对视,硬撼他面前组成的防御,魔法的火焰在他周围燃烧,如同地火上涌,覆盖范围不住扩大。
橙色火焰与黑色的烟斜着扫荡着大地,战马的尾巴和鬃毛一下子变成了一支火炬,咴咴叫着践踏在受伤倒地的骑兵。
巨大的土石块崩裂爆开,纷纷跌下,密如冰雹,地下到处是呻吟声。
小镇的天空,像暴风雨即来时那样黑压压,火球向四面八方投射,雷声一个一个地互相追逐,红云变黑云,孕育涌动着赤红色球形闪电。
骑兵们跳下惊慌的战马,组成三道黑色的波浪,滚滚向伊恩涌来,逐渐拉长,变粗,黑色的人浪漂荡着,齐头并进,狭长而明亮刀刃如逐波而行的银鳞。
大地就像中空的,地面是蒙在脚下的一层老牛皮,铁靴敲击出地崩山摧的巨响,人与建筑物都是洒在上面的一把黄豆。
只见伊恩手中卷轴化为齑粉,一堵石墙陡然长出,挡在黑甲骑兵的必经之路,把他们一层一层地叠住,前后贴在一起,波浪撞到石坝,一时阻断前进的道路。
隔着石墙,密集的火球地带着烟尾连续不断的砸在他们之间,硬撼着阵形,黑色的波浪冒着鲜红的血花,向两边散开了,就像被驱赶的鱼群一转身沿着断墙往两旁分散。
他们头顶,同伴炸成的飘絮的肉泥黏到滚烫的黑甲与桶盔表面,立刻冒出滋滋轻响与淡淡的清烟,若有若无的恶心的香气顺着盔甲缝隙钻进鼻孔。
火球爆炸开形成的黑色烟柱子,在烧的焦干、坑洼不平的沙化土地上方,形成大大小小的旋风,挟带着燥尘烟霾向高处冲去,在半空飘动,充塞在小镇及城堡许多英里外的上空。
一颗又一颗火球捋直了尾巴,斜斜地、带着刺耳地呼啸坠落,犁翻小镇。但这群野牛般狂奔的骑兵与守卫,仍旧从浓烟中若隐若现,向伊恩逼近,没有消停下来的迹象。
伊恩朝着前后左右出现的敌人不断倾泻火球,卷轴消耗很快,不过是值得的,三道黑色滚滚波浪,未到跟前,就碰得粉碎。他打击进攻的敌人,不许进攻的敌人靠近,果然就没有人能够靠近。
小镇冒着烟,废墟里不时有一个个木偶似的脑袋冒上来,那是吓破胆的看守。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信徒,没有神祗的眷顾,也缺乏迎接死亡的勇气。
一个着火的骑兵从弥漫的浓烟中出现,就像一支敬神的大蜡烛似的燃着,噗通摔在伊恩面前。
他的身后尸骸狼藉,在炸毁的建筑物残迹中,在空地,受伤者被压在死者下面,呻吟惨号。炸死骑兵的血肉模糊,肢体残缺。
“该死的,这怎么了,他怎么会魔法,大主教呢?魔法师呢?伯爵夫人和黑暗卫士呢?他们怎么还不来?!!”
邓格拉斯和几个亲信聚集在空地旁边的过道内,抬头骇然望着不时飞过的火球,一头扎进房内。
这是小镇唯一没有被拆除的房子,做为邓格拉斯和其余有身份的信徒生活和处理事务的地方保留下来的。
这时,一颗火球突然击碎窗户飞入屋里,房屋炸毁震坍,死者断肢四处抛散,鲜血染红了地面。
邓格拉斯的头被木梁砸得稀烂,引燃房屋,屋里横七竖八躺的尸体,焦黑残缺,还压着砖石和木板,无法辨认。
燥热的干风拂过烧焦的旗帜,在漫漫的沙石里无力地耷拉着,冒着烟的木石堆下面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
几具没有完全被掩埋的尸体上空盘旋着几只肥大的惊慌失措的乌鸦。
空地的木桩折断,绳索烧成细长盘绕的草蛇灰线,吊着的尸体压在新死骑兵或守卫,头颅滚进火焰,腹腔的腐水从脖子中喷溅而出。
这些乌鸦失去了平常的栖身之所,但满地尸体散发着致命诱惑,所以迟迟不肯离去。它们伸展羽翮,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