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仵作自正门出了道观,他身后是两名表情痛苦的衙役。
之所以表情痛苦,是因为他们抬着一只担架。
围观者知道担架上必然是死者,有些人吓得背过身去,或者快步离开,有些人则饶有兴趣,专门去看那担架。
闫寸和吴关就属于后者。荷花则躲在两人身后,不敢去看,只听着两人的讨论。
“哎呀,不是吧。”吴关叹了一声。
荷花紧张地抓住两人的后襟,问道:“怎的了?”
“不成人形,”吴关道:“莫非大卸八块了?”
闫寸点头,“看样子是,倒真像被鬼撕了。”
荷花实在没忍住好,睁眼踮脚,从吴关头顶匆匆撇了一眼,又迅速猫下头去。
好像真的不成人形。
荷花颤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两人尚未答话,只见一名参军快马前来报事。
“报!找到一处入口!”
县令立即道:“除前后两门,还有别的入口?”
参军忙解释道:“也不算入口,只不过我们在紧邻院墙的杂草堆找到一只破旧的矮木梯,若将那木梯竖起,架在院墙上,恰好可用其翻过院墙,进入道观。
我已查看过,那、木梯虽破旧,却并不脏,也不似遗弃物那般倒刺横生,可见常有人用它攀爬。”
县令上马,随参军一同向木梯所在的地方驰去。
此时,道观门口围观的众人已基本散尽。闫寸三人却格外执着。
三人亦骑马,跟在县令身后。
这引起了薛县令注意。他回身看了几次,现三人与他在同一地点下马,便上前道:“三位好像对这案子格外感兴趣。”
闫寸并不否认,一拱手道:“我们奉族长辈之命,来鄂县购置房产,开设买卖,自要细细考察本地民风,不过……此番确实不巧,刚来便碰上命案,还听说了不少关于鬼怪的传闻。”
县令又问道:“不知小友是哪一族的青年俊杰?”
“不敢当,”闫寸眼睛转了转,道:“东宫令史褚遂良乃是小人族叔,这两位是小人同族的弟妹,今次带他们出来长些见识。”
说话间,闫寸亮出了李世民赏赐的鱼符。
县令接过鱼符,检视一番,确认并无造假,态度缓和下来,道:“再太平的地界,每年也难免出几桩命案,加之死者是个老乞丐……乞丐流民无赖本就容易因一点蝇头小利大打出手。要我看,绝不可因为一桩命案而对一个地方的民风做出评判。”
“县令所言极是,”闫寸道:“那县令以为,我们应从何处着手,了解本地商界情况呢?”
“自是应当结交士绅,本地士绅经营有方,且多乐善好施,相信他们定乐意与年轻才俊交流经商经验。”
“看来我倒做对了一件事。”闫寸道。
“哦?”
“我已托人张罗,约请本地各行会的会,不知薛县令可愿意赏光,与我们同聚?”
县令摆手道:“出了命案,本官无心宴饮,不过,本官可答应你,若你们遇到麻烦或受了委屈,可随时来县衙,本官必出手帮忙。”
“那我等小辈就吃下这颗定心丸了。”闫寸连连道谢。
县令亦冲他一拱手,道:“几位还是莫在道观附近停留了。”
“我等这就离开,给您添麻烦了。”
几人策马跑出半条街,荷花问道:“现在去哪儿?”
闫寸道:“刚才……那个包子,你们瞧见了吗?”
与县令对话时,一名皂吏从藏着木梯的杂草丛内捡起了一个肉包。
闫寸注意到,肉包上虽沾了土,脏了,却并未霉变质,略微泛黄的粗麦面皮还带着些弹性。
吴关与荷花自然也注意到了肉包。
闫寸继续道:“若我没记错,从白条酒肆去往道观的路上,仅有一家包子铺。”
“或许咱们该去那儿看看。”吴关道。
“或许,那儿能打听到消息。”
他们确实到了包子铺,却并未开口打听,只是要了十几个肉包慢慢吃着。
当簸箩内肉包只剩一个时,县衙来人了。
两名皂吏。
一进门,他们先要了十个包子,并抱怨着一大早就出命案,害得他们早已。
小二将包子上桌时,一名皂吏叫住了他,问道:“我记得你们这儿后半夜才打烊,是吧?”
小二忙道:“可不,我们晚上得蒸出几篮包子,提到赌坊卖钱呢。”
“昨夜可有一个老太婆来买包子?”
问话的皂吏掰开一个包子,看了看馅儿,向同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可以确定木梯附近捡到的包子就是从这家买的。
“这可不清楚,昨儿不是我值夜……”见两名公差皱眉,小二忙道:“我给您问去,这就去。”
不多时,他叫出了另一个睡眼朦胧的小二。
那小二抠着眼屎道:“昨夜奶婆子确来买过包子,我认得她,还跟她搭话来着……我问她是不是又去给乞丐送吃的,她说是……
几步路就到了,我只包了一张荷叶,松松拿草绳一捆,她非要我多包几张荷叶,包结实些……昨晚我时间本就紧,哪儿顾得上,她却不依不饶,要跟我理论,我一看,得了,跟她扯起来不值当的,赶紧包好打走。
哎,老太婆真是越来越怪了。”
“她买了多少包子?”皂吏问道。
“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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