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寸再次看到环彩阁阁主时,他已成了惊弓之鸟。
牢狱内一点轻微的动静,无论是老鼠打架,还是狱卒吹牛,只要发出声音,他就抖得上下牙碰在一起,格楞楞直响。
以至于闫寸刚一走近牢房,他便大喊道:“别杀我!别杀我啊!冤啊!求你了!”
闫寸打开牢门,抬脚,用鞋子边沿在他腿上碰了碰。
“喂,让你写的名单,写好了没?”
阁主这才抬头看向闫寸“好……好了。”
他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给闫寸。
“没有遗漏?”闫寸问道。
“绝无遗漏。”阁主道:“但凡杏花说得上话的官家名士,全在这儿了。”
阁主已到了绝境,唯有闫寸还愿意管这桩事,闫寸叫他做什么,他都会毫无保留地配合。因此,他说人列全了闫寸是相信的。
得罪名单上的官家,阁主当然也怕,可现在就丢了性命跟以后有可能丢了性命相比,并不难选。
“行吧。”闫寸拿了名单,起身就走。
阁主眼巴巴地看着他,嘴张了又张,终究不敢多问。
回身锁门时,闫寸看他那样子实在可怜,便多说了一句:“喂,你心放宽些,还没到要死要活的时候,别没上法场就吓死在牢里了。”
阁主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闫寸想了想,自己实在不擅长安慰人,罢了罢了。
拿了名单,他又去吴关所在的牢房。
吴关正和小道士一同趴在竹塌上,小道士绘声绘色讲着奇闻异事。他讲故事的能力得了师傅真传,吴关听得出神,连连拍手称赞,又时不时追问细节。这俩倒是过分想得开了,哪儿有坐牢的样子。
见闫寸来了,吴关起身下地,也不说话,只看着他。
吴关已换了衣服,不知从哪个狱卒那儿忽悠来的旧衣服,胳膊肘处打着补丁,且明显长了一截,只好用腰带多往上扎一扎。
好在干净整洁,看着倒并不别扭
“身体恢复得如何了?”闫寸问道。
“挺好。”吴关道:“能下地走些路了。”我家亡灵惹不起
“写在前头的关系亲近些,比如这两位,就曾长买过杏花,越靠后的就越疏远,有些不过是朋友宴请时常跟杏花照面,并无单独接触。”闫寸解释道。
“那比较疏远的也可划去了。”吴关道:“性命攸关之事,她不会托付缺乏了解之人。”
“好。”
“至于剩下的,”吴关转向安固,客客气气道:“请教安主簿,太子秦王相争,剩下这六位分别站哪一边呢?”
“站队之事,虽传得邪乎,却也不过都是些传闻,谁会轻易亮出底牌,除非终局已定,到了封赏有功之臣的时候,否则一切谣传均不可信,不过……”
安固看着名单,思忖起来。
眼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得十分顺畅,闫寸有些着急。
他并不擅长经营关系,这名单上的许多人,不过略有耳闻,并不了解,因此插不上话。
好在,安固并未沉吟太久。
他伸出执笔的手,在一个人名上画了个圈。
武士彟(yue,一声)。
“若我是杏花,就会向他求救。”安固道。
闫寸和吴关均未插话,等着安固的解释。
果然,安固道:“应国公武士彟,自太原起兵一直追随圣上,有从龙之功,圣上定鼎天下,武士彟被封为太原郡公。
此人颇具治国之才,是开国功勋中少有的持续升迁之人,能由郡公升为国公,便是证明。
武德四年,秦王攻下洛阳,其势如日中天,与太子齐平,两人的储君之争算是完全摆上台面了。
之后不久,武士彟连续多次请辞,以避党争,圣上不允,他便又上书,自请出京,去地方任职,圣上依旧不允,他便常常告假,能不露面尽量不露面。
若说京城有谁不涉党争,武士彟绝对能排进前三。
若我是杏花,既然无从分辨究竟谁是魏徵的同党,不如干脆选个两头不沾的,武士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武士彟……”吴关看着那个因为笔画繁琐而被阁主涂抹了两次才勉强写对的字,泯了一下嘴。
“看来,得去应国公府碰碰运气了。”